松哥不再坚持,却把那套衣服塞给项磊,还递出100块钱,叫项磊自己去理发,项磊回绝。松哥不罢休,一再拉扯,项磊索性自己打开门走出去,松哥紧跟其后,强硬地把那100块钱塞进了项磊的裤子口袋里,同时对项磊说,记住,一定要理发。
项磊太想尽快离开了,一边答应,一边三步并作两步踱下台阶。
离开的路上,项磊一直不停地回想刚刚发生的那些事。项磊第一次无法看清自己,到底是想要,还是抗拒,项磊始终不能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这份不确切看起来矫情极了,因为项磊从来都认为自己是一个极端性情的人,二元情绪主宰自己多年,印象中从来没有如此暧昧不清过。
然后项磊忽然意识到,几年来的同性吸引情结一直徘徊在纯粹的精神世界,这是项磊第一次用生理方式验证这份诡异的情结,难免不适应。
这么说,自己的潜意识里应该是接受的,而且似乎还有一份与之对应的隐秘渴望,好像是对未来某一天必然会发生的更实质性的验证充满了期待。
顺便回了趟家,为了讨好,项磊把口袋里的100块钱交给母亲,撒谎说是自己在路边捡到的。这份去讨好的感觉在项磊的意识里显得异常突兀,似乎是来不及援引什么就匆忙给出了一个结论般草率。
母亲问项磊上午为什么没有上课,项磊支支吾吾半天,到底还是没能扯出合理的谎话来,母亲没再多问,只说幸好父亲出门了,项磊的一个初中同学中午来了电话,说是从部队回乡探亲的,去学校等了一上午都没等到项磊。项磊忙问对方有没有留下电话,母亲说号码在电话边儿写着呢,项磊一阵欣喜,马上回了电话。
当真是裴勇!项磊在家里心猿意马地待了一会儿,匆忙赶回了县城。
3
正是裴勇,让项磊最终发现了自己的不一样。
二人曾经喜欢过同一个女生,曾经是互相不看在眼儿里的情敌,而且一个是县城里的地痞混混,一个是乡下来的三好生,后来却因为种种经历交往甚好,还在那个女生的事儿上互相让位,最终成了亲密无间的好兄弟。
当然,好兄弟是面儿上的定义,项磊自知,在友情的掩饰下,他从初二下学期的时候,就已经无法自拔地爱上了自己的兄弟。
项磊在广场小吃街找到裴勇的时候,裴勇正和五六个朋友斗酒。裴勇看到项磊,笑着挥了挥手,然后指了指身边的空位。项磊和裴勇的朋友简单招呼了几下,挨着裴勇坐了下来,然后裴勇开始抱怨项磊一上午都不在学校,追问项磊去哪里疯了。
常常精通于圆谎的项磊忽然不知道该怎样来杜撰那个上午了,支支吾吾敷衍了几句,便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裴勇皱着眉头说:“你考不上好大学的话,咱再说!”然后又吵吵嚷嚷地和他的朋友们斗起气酒来。
项磊忽然开始难以名状地自责和难过起来,觉得自己对不起裴勇,——尽管他知道裴勇不可能给他男人和男人之间的那种恋爱,尽管项磊因此而无须在道义上为裴勇坚守所谓的纯情,可一想到裴勇身为“痞子”都还没有献出初吻,项磊就觉得自己肮脏了,连付出一厢情愿的暗恋都像是对好兄弟的一种亵渎。
如果裴勇知道了这样的事,震惊或是恶心倒在其次,重要的是,必须要接受是自己一直引以为荣、关爱备至的最好的兄弟摊上了这等事,那他该会有多么失望啊!
裴勇的朋友提出要和项磊猜拳,裴勇连忙阻止,他说喝酒伤脑,项磊马上要考大学了,不能喝酒。朋友对裴勇的言论和腔调嗤之以鼻,但裴勇却不可说服地坚持着。身边的哥们递给项磊一支烟,然后凑过来打火机点着了,项磊正出神地煎熬着内心的自责时,裴勇一把夺过项磊刚刚放在嘴唇上的烟,狠狠扔在了地板上。
项磊扶着醉醺醺的裴勇回家,帮裴勇脱了衣服盖好被子,试探着说自己不想去上晚自习了,裴勇大概是醉大了,没有训斥,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句“随便你”,便倒头睡去。
照例,项磊躺在裴勇身边,小心翼翼地半侧着身体,轻轻拥着裴勇,始终不舍得换个姿势,整夜睡睡醒醒。裴勇常常翻转过身来,大大方方地抱住项磊,项磊总是慌忙调整自己的睡姿,尽可能地藏匿自己夸张的生理反应,同时又尽量保证自己能共享到裴勇呼吸的空气。
裴勇像呓语似地说:“他们都尝过那滋味了,我他妈的也开始天天想了,你说你要是个女的多好!”一边呓语,一边往项磊身上贴。
项磊开始不停地出汗,蜷起身子,屁股和后背充分地往外面撤,直到露出被子,生怕裴勇无意间会触碰到那个足以让项磊无所遁形的地方。
第二天,项磊把电话本里记着松哥电话的那页撕掉,想也没想就扔进了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