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装扮方面,项磊一直都承认自己徒有一颗潮流思维的心,并不具备跟潮的实力和判断时尚的眼光。魏桐常常约项磊出去逛街,帮项磊挑选服饰,告诉项磊搭配技巧和禁忌,于是,我们在宿舍里看到了越来越光鲜的项磊。不止是外形上,还有精神头儿。
“你丫越来越gay了。”何飞斜眼看着项磊说。
刘冲很少对项磊的外在变化给出什么评价,而依然是十万个为什么的姿态:项磊,你们俩发展到哪一步了?项磊,你现在的角色是不是插的一方了?项磊,像魏桐那样做被插的角色,下面是不是都很小哇?项磊,你改头换面太彻底了,怎么尽快适应的呢?
项磊笑笑,回道:刘冲,你这么好奇,有机会我俩开房的时候叫上你,你要么在一边观摩,要么加入进来,大家一块儿玩儿3P,那样,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3P?什么意思?新术语?”刘冲追问。
逛完王府井大街,项磊牵住魏桐的手,魏桐童心未泯地把牵着的手摇来摇去。两个男孩就这样牵着手,在华灯初上的长安街上毫无顾忌地漫步。
项磊对刘冲说,这是他和魏桐做过的最亲密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项磊对魏桐喜欢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却始终没有找个机会更进一步去亲近他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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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磊有一个上海的笔友,Leo。这笔友,其实也是从网友进化来的。
高三下半学期,两个人都刚开始接触网络,并由此艰难地认同了自己的性取向,彼此认识后,很快陷入网恋,一直保持书信联络,相约复旦见。
可是,项磊高考失利,在多人左右的情况下,不得已填报了北京的学校。此后,二人便渐渐冷却了那份虚拟的感情,但书信一直未断。
Leo曾经在一封信里埋怨项磊说,你只有一页信纸的话说,为了证明我比你更讲义气,看,我写了两页。项磊于是回了3页,Leo的下一封信则是4页,项磊写5页,Leo便写6页,此后类推。
直到项磊几乎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等到一封Leo的回信,竟是挂号来的半本软面抄日记,近一个月的吃喝拉撒,文艺评论,感情往事等等,内容丰富极了。项磊试着回复,几天后终于还是选择了投降。
2002年元旦前,Leo告诉项磊,他在一个体育杂志社做兼职撰稿人,要来北京追随一个自己喜欢的女排明星看比赛、做访谈,问项磊的宿舍可不可以借宿。项磊想到宿舍里每晚都会空出床铺,就当即答应了下来。
项磊和魏桐要请Leo吃烤鸭,Leo却坚持要吃学校食堂。
吃完饭,项磊带Leo回了宿舍。兄弟们有先入为主的意识,再加上Leo时尚的外形,自然一眼就看穿了项磊这个“老乡”的真实身份。
后来,Leo对项磊说,如果他事先知道项磊在学校里已经出柜了的话,打死也不会去借宿的。项磊问他有什么关系,Leo回忆说:“怪不得你们宿舍理的人都是关灯以后才去脱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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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o在我们宿舍借宿的第二天,何飞一大早便回了宿舍。
何飞凑近自己床铺上的Leo看了看,然后推醒还在死睡的刘冲,问自己床铺上的人是谁,刘冲迷迷糊糊地说:“项磊的朋友。妈的!你丫来这么早干嘛!吵老子睡觉!”说完,转个身继续睡了。
“我操!”何飞低声叫了一句,背上书包出了宿舍。
中午,项磊推开宿舍门的第一时间,就被何飞指着鼻子咆哮了一嗓子。
“诶!gay!我警告你!别他妈的再自作主张把你的同类安排到我铺上了!”
项磊怔在那里,半天没有反应。
看到何飞严肃认真的神情,在场的所有人几乎也愣了片刻。中午何飞回来之后看上去有点闷,谁也没想到,他是为这件事压着火呢。我们虽然也有些不习惯,但谁都带过老乡回宿舍借宿,想想怎么也不至于这么不待见项磊的朋友。
“诶!gay”、“警告”、“你的同类”这样的词句,开玩笑时说过多少遍项磊都不曾太计较,可是那天,这些词句混在一个看似异常愤怒的人一句听似异常愤怒的话中,谁听着都不免有些别扭,不习惯,甚至刺耳。
等等——也许,我是被多年后的现在的心情影响了思维。当时的自己,肯定意外,但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幸灾乐祸,大概也是相当理解何飞的心情的,试想置换成自己,没准儿也会用差不多的姿态、等同的语气,说出类似的话。
一瞬间,宿舍里的空气凝聚了巨石般的重量,忐忑地浮在一片薄冰上。
不管怎样,我们谁也不希望何飞和项磊动起手来,一方面,队列班的合影还风光在宣传屏里,谁都知道他们是“战友”,曾经的关系还真是不错;另一方面,谁都清楚必须要朝夕相处整整四年,我们都要依赖一份至少从表象上看还算无懈可击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