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楼梯间再爬半层上来,右边有个小门,门锁是挂着的,上面好像在装修。”
何飞扔了手机,风一样地冲进楼梯间,几步跨上台阶,到了楼顶。项磊的背影就在眼前,他趴在楼顶边沿的围墙上,向着远处张望。
这剪影的底色,是灰蒙蒙的夜空。
何飞几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拽住项磊的胳膊,失声吼了出来:“你他妈的跑来这里干什么?说!你他妈的跑这里干什么来了!”
项磊笑了:“登高望远,看看夜景,真好!”
然后,项磊示意何飞去看眼前的灯火,和远处的霓虹。
嗯,果真是万家灯火。谁看到这一幕,心里都会暖暖的。灯火里的人们应该意识不到,自己的家长里短有什么值得看灯火的人羡慕的,可只消一眼,何飞就羡慕不已了。
何飞从项磊身后抱过去,把自己的脸贴在项磊背上,嘴里喃喃地说:“我再也不逼你了,磊子。再也不会了。”
“你以为你来晚几步,我就跳下去了啊?放心,我还没活够呢!”项磊笑道。
良久的沉默。
“何飞,你爱我吗?”项磊忽然问道。
“别你妈……”
“说说怎么了?你从来都没有说过。”
“爱!”何飞狠狠地说。
“都爱得咬牙切齿了,呵!”项磊笑笑,“那你现在恨我吗?”
何飞没说话,仍然贴在项磊身后。
“恨我既然招惹了你,却没有在你离开的时候低三下四地挽留你?恨我让你陷进来了,自己却没有善始善终?”
“看不见你的时候,就恨;一看见你,就他妈的没工夫恨了!”何飞说。
何飞一边抱紧项磊,一边用脑袋拱着项磊的后背。
项磊转身面朝何飞,忽然又问:“你还记得我们真正生活在一起,有多久吗?”
“一年多吧!”何飞松开项磊,摸出两支烟来,一支递给项磊,一支叼在嘴角。
“可我们怎么连一年多的时间,都没有用好呢?真够浪费的!”
“怪我,我不懂珍惜……”何飞满眼自责。
“不是的。”项磊摇头,“谁都不怪,是我们那时候太年轻了,不够成熟。”
“现在是熟了,可惜,好像来不及了。”何飞心里,万念俱灰。
“还有一个办法。”项磊忽然拉起何飞的手,似笑非笑地说。
何飞摩挲着项磊的手背,静待他的答案。
“咱俩把手绑一起,从这儿跳下去,什么责任,道德,都不用管了,活着的人自然有办法活下去,我们俩也不用担心好一段儿时间以后又腻了,谁想跑也跑不掉了。至于新闻,爱怎么写怎么写,反正看不见听不着,也没什么好丢人的了。”项磊说。
何飞听着项磊这话,无意识地抓紧了项磊的手。
“你害怕?”项磊问何飞。
“嗯。”何飞说,“不过,我怕的是你把我一个人推下去,或者你自己跳下去。”
项磊笑了,倚在围墙上,仰望夜空。
“何飞,你不是向往那种生活吗?找个女孩把婚结了吧,我可以说服程雪把现在的房子卖了,然后我们找个新楼盘,不是对门儿不要。”
何飞松开项磊的手,靠墙蹲下。嘴角的烟一直忘了去点。
何飞现在总算明白了,感情这东西,就像比着烧杯上的刻度线往里加试剂一样,要么多一点,要么少一点,少一点就是一辈子的兄弟,多一点就不小心爱上了。兄弟之上的感情当真不好把握,与之对应的兄弟之上的关系,要么用不上,要么,根本就不够。
300
清晨,何飞从噩梦中惊醒。
梦里,何飞眼睁睁地看着项磊一个人纵身跳下楼去,自己想跟着去跳,却被各式各样的人强行拉住。何飞觉得奇怪,项磊跳下去的时候,整个楼顶只有自己一个人,轮到自己去跳的时候,身边却凭空出现了嘈杂的人群。
睁开眼睛,浑身发冷。
清醒下来,何飞发现项磊不在身边,于是慌忙找出手机,拨出了他的号码。不知道什么时候,项磊又把手机给关了。
何飞情不由己叫喊出声:“操!”
这时,项磊的声音倒从卫生间里传了过来。
“怎么了?”
“没什么,我还以为你他妈的真去跳楼了呢!”
项磊便在卫生间里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你现在和石卓一起租房住呢?”项磊问。
“嗯,你什么时候回去?”
“中午去你们那里看看,下午回。”
“行吧,下午我开车送你回家,晚上送你去机场。”
在何飞和石卓的住处,项磊一人主打,做了顿丰盛的午餐。
石卓赞不绝口,问项磊是不是参加过烹饪培训,项磊说没有,完全都是照着食谱练出来的,不知道浪费了多少原材料,才算修炼到现下这种水平。
何飞原本不信,还借机嘲笑项磊只会做西红柿炒鸡蛋,浅尝几口以后,才知道项磊的厨艺果真大有长进,虽然色香比不上饭店厨师,味道上,还真像那么回事儿了。
四年多的时间过去啦!他发生过而自己不曾得以见证的事儿,应该多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