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飞急切问他们知不知道项磊家中出了什么事,村民们纷纷摇头。
何飞失望地离开了那个山村,转而去了丽江。
客栈的晚上,何飞做了一个梦。
何飞梦见自己从某天开始蓄发,转眼就蓄了一头邋遢的长发,还有沿着鬓角一直连接到嘴唇周围和下巴的茂密胡须。
这样的何飞走了很长很长一段山路,最后来到一间孤零零坐落在山坳间的教室门口,这才感觉到累得浑身无力。
何飞贴在窗户上,向教室里面张望,惊喜地看到了别来无恙的项磊,他正站在讲台上,有板有眼地念着古诗,教室里的孩子们则纷纷扭着脑袋,看着窗外的自己。
项磊发现何飞以后,问教室里的孩子们,这是哪位同学的家长,请举下手。结果,没有一个孩子举手。
何飞推开门,闯进教室,眼泪夺眶而出。
“你丫傻了吧?是我!”
孩子们提前放学了,他们为之欢呼不已,四下里跑开了。何飞想在教室里抱住项磊亲吻,项磊却坚决地推开了他。何飞为此赌气,项磊问他累吗、渴吗、饿吗,他一概不理。项磊好话说个不停,均无奏效。
来到项磊的住处之后,何飞这气,忽然就再也赌不下去了,他从项磊身后紧紧抱过去,久久不肯松手。项磊哭笑不得,哄了半天,才总算被何飞松开。
项磊亲手帮何飞理了发,刮了胡子,然后拿了一块碎镜片递给何飞,何飞看到镜片里的自己,居然被项磊捯饬得像模像样。
他们脸对脸躺在项磊的硬板床上,相顾无言,也许是两个人都料到了,泪眼朦胧的话,不免会妨碍到把对面这张脸看个痛快,于是,不约而同都省了泪千行。
忽然想到一部电视剧片尾曲里的一句歌词:面对面睡着,我还是想你。何飞想,那个写词的人,一定也经历过同样的这般时刻。
何飞对项磊说:你跟我一起走吧!
项磊对何飞说:你跟我一同留下来吧!
何飞想了想,最终决定留下来。
于是,山村的教室里多了一位同学。
他个子太高了,他坐在最后一排,他坐在凳子上的时候,膝盖比课桌还高,他的腿,根本就伸不到课桌下面。他不是一个好学生,他总是在上课的时候用各种方式捣乱,他有时候会惹恼老师,然后会被罚站,或者被请出教室。他被请出教室以后,很快就没了人影。放学的时候,他会突然出现,光着的脚丫子上满是泥土,裤腿卷到膝盖,两手拎着几条半大的鱼,脑袋上扣着草编的帽子,脸上挂着顽劣的笑。
可孩子们喜欢这个新同学,因为他们感觉得到,这个新同学和他们的老师一样喜欢他们。老师教他们读书写字,这个新同学,教他们尽情玩耍。
午夜梦醒,何飞的心里如同房间里的暗夜一样空洞。如此浓重的颜色,应该是被什么填充满的呀,可为什么伸出手去,却什么也抓不到呢?
第二天,何飞一个人去了玉龙雪山。
山上,风很大。走在崖边的栈道上,何飞不由地想,如果项磊一同来了,多好!这么大的风,这么险的栈道,这么深的崖谷,如果他在身边,自己一定担心他会失足掉下去,自己一定会情不自禁地抓紧他的手。
印象里,不曾如此。
过去那么多的时间里,如果想,如果可以,直接就抱过去了,何曾想过,只去抓住他的一只手而已呢?
下山的索道上,何飞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玉龙雪山,在心里说:等着我吧,我会再来的,带上他一起来。
287
一直到2006年冬天,项磊仍旧没有任何消息。
任何事,一旦成为习惯,要么从抗拒变得自然,比如当初何飞接受他和项磊之间兄弟之上的关系,要么,从迫切变得平淡,比如现在何飞对项磊的思念。
等一个人可以等多久?
何飞觉得,恐怕终究会有那么一天,自己会无意识地将他彻底遗忘。那并不代表何飞不再渴望他会回来,只是,打心眼儿里会接受渴望之外的现实而已。
闲聊时,中学时的一哥们儿讲了自己最近经历过的一件糗事。
上个周末,这哥们儿和几个朋友路过幸福村联宝公寓的一家酒吧,一时兴起就溜了进去,没想到一进门就发觉不对劲儿了,吧台边的电视里正播放着男人和男人亲密的电影片段,再看酒吧里的客人,多半都是奇装异服的男人。哥儿几个这才意识到,他们不小心闯进了一家同性恋酒吧,当即就慌慌张张逃了出来。
然后一连好几天,何飞一直都有股冲动,想去那里看看,挣扎再三,这冲动竟然一天比一天强烈起来。
周末,何飞真的去了。
ON OFF酒吧,就是它了。
何飞坐在酒吧的角落里,叫了几瓶啤酒。
何飞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和自己一样的人聚集在一起,他们或三五成群地坐在舞池周围的小沙发上,兴致高昂地嬉笑打闹,或者两两结伴,在舞池里肆意扭动腰肢。何飞并不想在这里结识什么人,他只是想知道,当初项磊和魏桐为什么会常常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