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童正低头赶做她帮小光画的画儿,不时抬起手来,抹抹眼角。
项磊还想说,你们会去更好的学校读书,你们会有更多的伙伴一起玩耍,你们会有更专业的老师上课。可是,一句也没能说出来。项磊走出教室,站在那个破败庭院里的夕阳下,忍不住泪如泉涌。身后,同时也传来了一片呜呜的哭声。
好像丢了什么异常重要的东西,这一刻,项磊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助。
当失去那个一起吃饭一起自习的知心朋友时,项磊因为理解那个人而觉得释然;当后来失恋、生病、挨揍时,项磊相信,这些倒霉事儿总会有过去的一天;当害怕向往已久的一段感情也许最终会无疾而终时,项磊至少能够说服自己坦然面对;可是现在,好像一瞬间,项磊的胸膛里被掏空了,只剩下血脉曾经律动过的回响。
公交车上,项磊反复翻看着那几张水彩画。小光的那张,还有一小片童童泪湿的痕迹。回想半年以来的种种,旁若无人地,项磊的眼泪再一次满脸地爬。
回了学校,项磊找到社团的几个干部,在校外一家小馆子里喝了不少酒。
几个人一边相互安慰说,应该为他们高兴才是,他们以后会有更好的学校上了,一边又忍不住抱头痛哭。
毫无征兆地醉了。
项磊回到家,还没来得及瞥一眼卧室里有没有人,就冲进卫生间里狂吐了一通。想接点水漱漱口,刚起身,就重重地摔了回去,脑袋磕在马桶盖上,很疼。
“你没事儿吧?”何飞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
项磊没有回应,干脆一屁股坐在了湿漉漉的地板上,倚着瓷砖墙哭了一会儿。这一次,只是身体里的空气争先恐后地从喉咙里涌出来,并没有伴以眼泪。
“你没事儿吧?”何飞又在卧室里问。
他只是这么问,却迟迟没有走出卧室半步,所以项磊仍旧懒得做出什么回应。
项磊感觉到了浓重的疲倦,于是无意识地安静下来,这才留意到卧室里传来的网络游戏里打打杀杀的声音。
良久,项磊挣扎着重新站起来,简单洗漱了几下,回到卧室。
何飞正在电脑前专注地玩游戏,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他头也没回又问了一句:“喝酒了?没事儿吧你?”
“你不担心刚才我在卫生间里就那么死了?”项磊倚着床沿,瘫倒在地。
“操!死了还能哭成那样?”何飞不以为然。
“哭完再死,不行么?”项磊看着他的背影,继续追问。
“我就知道你他妈的没那么容易死!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何飞心不在焉。
“上回你不是这样的,上回你马上就冲过去了。”项磊又说。
“就是因为上回冲过去发现你离死还远着呢,所以就知道这回没必要冲过去了。”
“你他妈的真狠!”项磊忽然叫道。
何飞回头看了项磊一眼,没回话。
“太他妈的狠了!”项磊重复道。
何飞摔了鼠标,转过身来,狠狠盯着烂醉如泥的项磊。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难道你不狠?”项磊拿挑衅的眼神回敬。
“耍酒疯呢?没事儿找事儿呢你?”何飞克制地问道。
“谁说没事儿找事儿的?我们没事儿吗?没事儿怎么就变成这样了?”项磊忍不住叫嚷起来,“你他妈的都开始烦我了!这还叫没事儿吗?”
“那你说怎么办?嗯?你说说要怎样我才能不烦你呢?”
“我他妈的怎么知道?”项磊大声喊道,“你说是你变了,还是原本就是这样,只不过现在才让我发现?”
何飞冷笑一声:“要不……”
“你想说什么?分手?我说过两次了,我才不会说第三次!你是不是还没忘你发过的誓?所以你想让我说出来是吧?我现在告诉你,我他妈的不会说的!”
何飞继续冷笑:“你可别误会。人杨琳不是说了吗?两个人脸对脸看久了,早晚起腻,要不我先消失几天?”
“随——便!”项磊喊了一声,身子一歪,倒在了地板上。
何飞收起冷笑,换作一脸阴霾,起身踢开椅子,摔上两道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项磊在心里想着:这一天终于来了。
项磊把身体蜷在床边的地板上,就那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兄弟之上(二稿)】
下部 实至名却
第四十七章:忧伤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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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飞离开之后,一连三天没有回来。
事实上,那晚后半夜,项磊醒酒之后发现身边空荡荡的,这才记起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来。项磊马上后悔莫及,辗转反侧到天亮,再也没有睡着。
项磊真想打个电话给他,认个错儿,可想想如果真是到了该结束的时候,就算想方设法给自己挽回了,也不见得会就此平静下去。倒不如,顺其自然。
项磊每天都会忍不住发短信给何飞,说些关于毕业设计或是找工作的事,可就是不敢打去电话。何飞既没有回复短信,也没有打回电话,就这样一晃三天过去了。
项磊在主楼前的宣传屏里看到了2005年西部志愿者招募公告。项磊伫立在宣传屏前,停留了好一会儿,宣传海报上有限的几段话,被他读了不下十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