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飞心不在焉地回说:“嗯,厌了。”
那些终成眷属的有情人,总会在人们眼中适时隐退,再也打听不到下落。可一直惦记他们的人坚信,他们会一直过得幸福,无论多少年以后,他们都会一如初见般彼此心动。人们坚信不得见的那些幸福,就像人们坚信暗夜尽头一定可以等到日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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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中旬,何飞不想再这么耗下去了,就随便签了一份销售的工作。工作要求有驾照,于是何飞报了一个驾校,总算有点事情可以忙活了。
而项磊,则每天忙于都要毕业设计的事儿。
项磊觉得这样的日子再继续下去,自己要早早地生出满头白发来了。一个选题进行得还算顺利,另一个选题直到深入去做的时候,才遭遇到了瓶颈,自己大学四年的收获,好像根本不足以寻求到突破。
可到了这个时候,重新选题的代价显然更大,所以项磊只好打算硬着头皮继续做下去。何飞基本上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他的专业课不是侥幸过关,就是二次重修过的,事实上,项磊也没想过要去指望他。
四月末,陶铸闻打来电话说,为了争取到一个国外实践的机会,他提前拿到了这学期的必修学分,这几日就要去新加坡了,估计回国时项磊已经毕业。陶铸闻希望离开之前能一起吃个饭,为免项磊的朋友误会,陶铸闻建议项磊不妨带上他一起来。
何飞坚决得很,不去。不过,倒也没有阻挠项磊一个人去赴陶铸闻的约。
陶铸闻不是一个人,项磊找到他的时候,他身边还坐着一个男生。陶铸闻诧异地问项磊为什么一个人来的,项磊说那个他正忙着考驾照呢,抽不出时间来。
陶铸闻介绍了身边的男生,他的第一个正式朋友,然后又对那人介绍项磊,末了还总结道:“就是这位了,我与生俱来的自信心,在他面前被打击得体无完肤!”
无意间说起毕业设计的事,项磊连连叹气。
陶铸闻这回又能帮上忙了,他说他有一个怪才老乡在清华读研,和项磊一个专业的,陶铸闻可以介绍他们认识,请这师兄指点一二。项磊问,要付钱的吗?陶铸闻笑道,请人家吃顿饭就行了。
陶铸闻临走前,带项磊去找了那老乡一趟,三个人在陶铸闻的宿舍里研究了半个下午,总算解决了让项磊头疼的几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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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图书大厦,项磊忽然想到,应该去买本食谱。
刚刚付过书钱,手机来了电话。育才小学的值日社员告诉项磊,学校要解散了,张老师和孩子们希望项磊明天能去上最后一天课。
项磊心中一震,急忙问他怎么回事,社员说,育才小学不具备办学资质,被教育部门强制取缔了。
项磊的第一反应是愤怒,他对着电话狂吼:“都他妈的十年了,今天才因为这个被取缔!那孩子们以后怎么办?”社员怯怯地回说:“他们要么去规模稍大未被取缔的私立农民工学校,要么去本地小学……”
挂上电话之后,项磊停在图书大厦门口,忽然心生失落,一时忘了离开。
项磊在心里对自己说,这对那些孩子们来说,或许是件好事,是的,是件好事。他们理应坐在更加宽敞的教室里,听更为专业的老师们讲课。
项磊返回图书大厦,又买了一堆儿童读物,打算给孩子们留作纪念。
第二天,项磊早早起床,去育才小学上最后一天课。
孩子们显然已经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当项磊把准备好的书分发下去的时候,除了小光,他们每个人都送了项磊一件礼物。
礼物全部都是涂满水彩的画,每张都用不同颜色的蜡笔写着“送给亲爱的项老师”这句话,还有他们各自的署名。张老师告诉项磊,那是小伙伴们委托童童一个人画的,——她画了整整一天。
小光曾经和童童闹过别扭,两人一直不说话,小光放下自尊找童童帮忙,被童童当场拒绝了,为这,小光看到自己没什么东西回送项磊的时候,居然委屈地哭了。
项磊知道这件事之后,问他们为什么闹别扭,两人就为几个月前的一件事互相争执起来,童童虽然觉得自己也很委屈,可看到小光都哭成那个样子了,脸一红,辩解起来也没什么底气了。
项磊说,老师不希望看到你们闹矛盾。这时,小光不再争辩什么,只顾拿手背抹着眼泪,童童转身面对小光,大度地问他:“那你想画什么给老师?”
最后一节课,项磊说:“这是我最后一次站在这里给同学们上课了。”这句话刚说完,孩子们就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良久,慧佳低声说:“老师,你别走。”
三个男生就相继跟着喊:“老师,你别走。”
秀秀已经敢于回答问题了。上学期数学测验,她第一次及格,没有人再会嘲笑她笨了。这时,她把脑袋埋进自己的胳膊里,伏在课桌上,无声地抽动着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