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磊擦干身体,哆哆嗦嗦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何飞走到阳台,细细查看窗外,回头对项磊说:“谁说春天的雨不会说停就停?现在已经差不多停了!”
“开题报告交上了吗?”项磊问。
“我起床的时候就下着雨呢,没去。”何飞说。
项磊失望地叹出一口气,何飞听来,那叹息声里充满了烦躁。
“怎么呢?”何飞转过脸去问他。
“没怎么!”项磊不耐烦地回说。
“非得今天交?”
“系主任都强调好几次了,今天是最后一天!”
“可你没这么跟我说!”
“可那天的指导课你明明也去上了!”
“可我他妈的没听!”
一声高过一声。
这些声音,好像在比赛,比赛到底谁压抑得更久、更多。
项磊认输。项磊沉默良久,放低了下一句话的音量。
“真不知道你每天待在家里都做些什么。”项磊好像自言自语。
“我他妈的还不知道你每天到处跑的什么呢!”何飞叫道,“你他妈的好好琢磨琢磨,咱俩这日子是怎么过的!衣服都他妈的多少天没洗了?还有吃饭,哪天不是有这顿没下顿的?动不动就去那些小餐馆儿,炒饼炒饭,炒饭炒饼,难得哪天你心情好了自己做一顿,操!雷打不动,每回都是他妈的面条!”
项磊坐起身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盯住何飞。
“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事儿非得都是我做?”
“你说呢?”何飞扬扬下巴反问。
“OK,没问题。我从没觉得多做这些有什么不平衡的,可就算我不做面条,你不也不爱吃么?我他妈的就这水平,有什么办法?难道还得专门去学学怎么当厨师?”
何飞哼笑一声,点上一支烟,没再继续争吵。
可这并不代表何飞不想争吵下去。
事实上,何飞真想在这个时候对他说起东子这个人,用接近炫耀的口吻,告诉他东子如何会烧菜,如何希望给自己准备一顿像样的午饭等等,可想想又觉得这些话就算能气到他,也着实没什么意思。
对何飞来说,胃口其实也算不上有多么重要,可他们居然为了这个,就这样争吵起来了,想想实在有些可笑。
说起东子,何飞的不冷不热好像已经击败了他的热情,他几乎一周才来一次电话,也绝少再问何飞何时邀请他来做客了。
何飞真想让项磊知道,自己对待这个叫东子的小男孩,是怎样的决绝。
两个人较着劲儿沉默下来,项磊盯着天花板出神,何飞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贝塞尔曲线发呆。
急促而沉重的敲门声,打破了这沉默。
何飞起身开门,石卓拎着两瓶二锅头,带着一阵阴冷的风跨进门来。空气里随之弥漫起浓烈的酒精味儿。
他显然刚刚喝过,而且不少。
“这什么情况,老石?”何飞关上房门问他。
这时,石卓已经喘着粗气进了卧室,一边扬着手里的瓶子,一边对床上的项磊粗声喊道:“来,磊子!还这么早,睡什么觉呢!喝酒!”
他忘了脱鞋,项磊的泡沫地板上被他踩出了一串泥水脚印。
项磊急忙下床,扭捏地光着身子,打开衣柜翻找干净衣服。
“操!这才什么点儿啊,你们俩……真……”石卓看看何飞,又指着项磊大笑。
项磊脸红了,随便扯出两件衣服就往身上套。
石卓一屁股蹲下来,打开酒瓶后才发现没有杯子,便问项磊要。
“不会就这么干喝吧?”何飞问道。
“他妈的!我忘了带几个小菜了!”石卓很少这样气急败坏地骂脏话。
石卓起身,要下楼弄几个下酒菜过来,何飞拦住他,自己跑下楼去买了回来。
石卓一句废话也没多说,倒满了酒便要和项磊何飞两人碰杯,何飞端着酒杯轻巧地躲开,问他:“喝了多少过来的?”
“没喝多少。刚一个人在斜街上喝的,越喝越他妈的觉得没劲,就来找你俩了。对不住,不知道你们开始这么早,耽误哥俩办事儿了!”
往常,这种玩笑,石卓也很少开。
“屁!我们俩刚才干架呢!”何飞笑道。
“又怎么呢?俩男的在一块儿就这点儿不好,都容易冲动……”
“得、得,别说我们俩了,没啥大事儿。你倒是说说,你这是怎么个情况?”
何飞问完,项磊也跟着问,石卓低头看着手里的酒杯,半天没回话,等二人再问起时,石卓双手捧着杯子,居然闷声哭了出来。
“琳琳和我分手了。”
一连确认几遍,才总算听清楚石卓含含混混说出的这句话。
何飞和项磊面面相觑,谁也料想不到,他们会发生这种事。
这个季节,分手的校园情侣们真的太多了。早在中学时代,他们就一定耳闻过这样的契约式大学恋爱。可是石卓和杨琳,他们甚至都计划好了足够远的未来。
年前,杨琳签了一份待遇不错的工作,但工作地点在深圳。石卓父母希望石卓留在北京,为此,杨琳差点儿放弃这个工作机会。石卓最终说服了他的父母,决定和杨琳一起去深圳打拼几年,所以一直都不去关注工作地点在其他任何城市的招聘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