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记得?我对你说他一直偷偷看你,你还非说他是在看我。”项磊笑笑。
“你这种类型,不是一直都比我这样的更受欢迎吗?”
“鬼扯!”
“真难为他了!他那样的人,不知道做了多少努力,才过来搭话的。”魏桐笑说。
“还赶在我去卫生间的时候,哈!”
“还是那么老套的搭讪:诶,麻烦问一下,几点了?”魏桐学着张海强木了吧唧的腔调说,“我一眼就发现他戴着腕表呢,就奇怪地问他,你这不戴着手表呢吗?你当时如果在,肯定乐抽了,我这么一问,他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然后呢?”项磊当然知道然后的事,可他知道,魏桐这会儿想要自己讲出来。
“然后我看了手机时间告诉了他,他尴尬地笑笑,说了句‘你俩挺般配的’!我早就说过,咱俩一起去酒吧得分开坐,不然都以为咱俩是一对儿呢,谁敢上来搭话啊!”
“人张海强不就敢么?”项磊笑道。
“要说,他当时不多这句嘴,今天也就……用不着说分手了……”
“他怎么答应的?”项磊不问出这话,魏桐的目光,就会那样一直落寞下去。
“他哭了,对我说对不起,说他能改……”魏桐停下来空咽几下,忍住了眼泪。
“我就对他说,是我的原因。”魏桐继续说,“他说他以后肯定没心思再找了,要我什么时候想他,就回去找他。他说那么大点儿的小孩儿,需要操的心太多了,可能过段时间,两边儿的老人都来帮忙带带,就应该会好些了……”
“我也想不通,他为什么要那么早结婚。”项磊说。
“他当时以为,结了婚就不会想这事儿了,真是幼稚!不过,早结晚结还不是一样?哦对了,我们商量好了,我不联系他就证明没想他,他就不联系我。后来他要走了你的手机号码,以后没准儿会打你电话问我的情况,到时候你就跟他说,我找到朋友了。”
“让他死心?那为什么不过段时间,你直接打电话对他说?”
“我说不出来。”
“那万一以后你又想去找他,怎么办?”
“算了。像何飞说的那样,以后还是不找结婚的人了……”
魏桐说着说着,忍不住转过脸去,抹了几滴眼泪,项磊装作没看见,低头盛饭。
实在找不出什么切实意义的安慰的话来,项磊的心里挣扎地思考着,更应该值得同情的到底是魏桐,还是张海强。
选择传统婚姻的同性恋总归是不光彩的,撒一个弥天大谎,一边委屈自己,一边辜负别人。可是转念想想,有多少传统婚姻,是真情实意的归宿呢?又有多少人的真情实意,愿意长留给他们的婚姻?如果张海强真的就此放弃寻找真爱了,比起那些名实不符的异性恋婚姻来说,仍然会是更加不道德的那一个吗?
应该是,无论背叛前面的定语是什么,都没有道德优劣势之分吧。
而张海强,无论此后他是否会将自己置于道德劣势的境地,都应该是值得同情的吧,因为,他注定不能再为自己而活。
如此这般想想,倘若有一天丢掉了自己的爱情,项磊大概也会选择娶妻生子,开始自己下个阶段的人生。只是,不同于张海强的是,一旦有这么一天,项磊觉得自己会事先对自己声明说:永别了,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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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磊交代何飞,起床后然后去趟学校,把闪存盘里的两份开题报告打印下来,交给系主任。
何飞赖在床上质问项磊又去哪里,项磊说育才小学的值日社员请了假,他要赶去代课。何飞便笑说:“郑东明他们最后一批预备党员这两天要去义务植树,这类公益活动就没人邀请你也去参加参加?”项磊没有理会他,兀自走出门去了。
晚上,难得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春雨。
暖气好像提前几天断了供给,房间里阴冷潮湿。
项磊打来电话,说自己正在公交车站避雨,这一路不近,走过来肯定会浑身湿透,项磊要何飞送伞过去,何飞懒得动,要项磊等雨停以后再回来。
何飞看到项磊湿漉漉地回到家时,自然满腹歉意,却又忍不住想,如果他能听话,也就不至于让自己这般歉疚了,于是颇有些烦躁地责怪他说:“不是要你等雨停了再回来吗?你不想等,刚才在电话里干嘛不直接说?”
项磊看也没看何飞一眼,一边脱着湿衣服,一边低声说:“这是春天,雨怎么可能说停就停?我挂了电话才决定淋回来的,外面挺冷,也不想让你再下楼跑一趟了。”说完,也脱完了,项磊进了卫生间,关了门。
何飞走过去,一把推开了卫生间的门。莲蓬头喷出来的水刚好淋在项磊脑袋上,项磊随之打了个冷战,一边深吸一口气闷叫一声,一边慌不择路地后退了两步。
“我靠!没热水!”
何飞本打算气势汹汹地问他赌个鸟的气呢,看到他这副狼狈样,就没有问出来,转身扯过门外的浴巾扔给他说:“我忘了烧。你先去被窝里暖暖,烧好了再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