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女人在一起,你能疲惫,或者脆弱吗?就算再辛苦,你也要坚持,也要硬撑,也要装出一副顶天立地的气概。同性恋男人则不必,或者至少不用撑得那么无路可退,装得那么逼真。适当的时候,你可以靠在身边那个肩膀上闭目养神一番,甚至躺到他的胸膛上,彻底放松那么一小会儿,对方会认为理所当然,自己也不会因此而自惭形秽。
项磊第一次把何飞的脑袋从腮边挪到胸口的时候,伸出手绕过何飞的身体,轻拍着何飞的后背,嘴里还装模作样喊着“乖哈”,何飞马上抬起头来换了姿势,把项磊的胳膊抽出来,惊讶地叫道:“你丫傻了吧?”项磊就咯咯地笑起来。
可这件事第二次发生的时候,何飞就懒得去做出纠正了,于是后来,它又发生了第三次、第四次,乃至更多次。
何飞甚至还给过项磊一次机会,想要感受一下互换角色的滋味。
所以何飞才会一时犹豫,说了句“应该是”。何飞忽然有些想不通,这些人纠结的10问题,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区分呢?精神强弱?还是生理分工?
“你呢?”何飞问他。
“我是0。”他干干脆脆地说。
他告诉何飞,朋友都叫他东子。他还主动报出了自己的年龄身高体重。一个大一的小孩儿,应该挺单薄,何飞站起身来比划了几下,觉得他应该刚到自己胸口那么高。
每当听到项磊上楼的脚步声,在项磊推开卧室门之前,何飞会迅速把QQ关掉,随便打开一个网页来。看见项磊,何飞一边觉得心虚,一边又觉得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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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展结束的时候,张老师告诉项磊,教育系统的领导来慰问过了,希望张老师有时间多跟那些大学生沟通沟通,再给他们带个话:别太过张扬了。张老师听得不舒服,当即回说:那些大学生不张扬,我这些小同学仍旧要坐在砖地上,冻着屁股蛋子上一冬天的课。领导一时语塞,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钻进小车里绝尘而去。
没提前打声招呼,张老师直接带着两个学生家长,把一面锦旗送到了学校团委。团委老师联系到社长,社长打来电话要项磊一同前去接旗,项磊死活没去。
社长后来告诉项磊,锦旗挂到了团委办公室的墙上,社长问团委老师,能否把锦旗交给社团保管,团委老师瞥了他一眼道:交给你们保管,你们往哪里挂?
期末社团联半年总结会上,团委颁了一个最有价值奖给社团。社长提交了免缴社团联管理费的申请,再次被当场拒绝。
社长忿忿地对项磊说:“他们凭什么啊?不就每学期收一次工作计划和一次总结报告吗?期末还搞什么聚餐晚宴,吃饱撑的!”
项磊苦笑一声对社长说:“反正你记住,我们社团不是为找他们邀功而存在的就是了。全靠你们了,以后我除了偶尔去育才小学看看,估计没什么时间参加活动了。”
社长忽然有了压力,哭丧着脸说:“头儿,有什么事儿我可能还是得找你!”
项磊拍拍他的肩膀笑说:“别总他妈烦我就行,偶尔商量商量什么事那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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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来到育才小学,项磊看到张老师正和那个已经升到本地小学四年级的同学说着些什么。张老师看上去语重心长,那同学则一直低着脑袋,不时抬起胳膊,用袖口擦擦眼睛,然后重重地点点头。
小同学耷拉着脑袋离开以后,项磊问张老师发生了什么。
张老师对项磊说:“这孩子非想转学回来,问他的想法,他也表述不清,可能看我们这里越来越热闹,心生向往了。”
项磊看着那孩子渐行渐远的落寞身影,忽然就不由地难过起来。本该为他有机会到正规学校里读书而高兴的,现在却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社团影响再大,愿意帮助这些孩子们的人再多、再上心,能为他们做的,好像也总归是徒劳的。这么一想,项磊满心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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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磊无意间在电脑里发现了何飞的上网痕迹,打开久违的那个论坛,随便看看就能猜到哪个帖子是何飞发的。
有一天回来,电脑桌上多了一个摄像头,项磊问何飞哪里来的,何飞说他当天下午专程去中关村找表弟要的。项磊没再多问,似乎是不敢多问,比如问他要来摄像头做什么,或者问他,怎么开始去同志论坛里混了。项磊觉得这些问题或许本来不是问题,可一旦问出来了,就会成为大问题了。
何飞曾经埋怨项磊不相信他,事实上,项磊是把所有的信任都押在了何飞一个人身上。有时候项磊想,如果连何飞都不值得自己相信的话,一旦他最终选择离开自己,那自己恐怕再也剩不下足够的信心,找到下一个可以让自己义无反顾去相信的人了。
项磊偷偷看完了何飞在那个论坛里发过的所有主贴和回复,项磊最终确信,何飞混迹在那里,和他通宵玩网游一样,不过是排遣寂寞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