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刘冲知道又有什么?看把你给臊的!至于么?我已经吩咐过了,叫丫的管好他那张嘴,这家伙应该不会乱说……”何飞笑说。
“得了得了!你自作主张多了,我差不多也都习惯了。”项磊挥手打断他。
“操!我什么时候自作主张过了?”
“不说这个了。刘冲要退学?”
“嗯。他老爸托人联系过他了。”
“人在哪呢?”
“具体没跟刘冲说,只是安排刘冲先回家投奔一个亲戚,过段时间会再联系。”
项磊犹豫了几下,终于还是说出了口。他对何飞说:“我们要不要……要不要打电话告诉那个留了手机号码的警官?”
何飞停下了开饭盒的动作,看了看项磊,半天没有回话。
项磊拿出自己的手机,找出那个警官的号码,再按下一个键,电话就拨出去了。项磊最终没有去按,而是把手机递给了何飞。
何飞并不去接,而是低下头打开了饭盒。
“你丫开玩笑的吧?”何飞低声问了一句,明显,根本就不需要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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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项磊所习惯了的何飞的自作主张,说来说去,最终还是要扯到南京那件事。
何飞想到这一点之后,既不能理直气壮地为了刘冲的事和项磊争吵下去,又实在听不惯项磊那些千篇一律的愤青抱怨,他只是颇有些费神地,尽量压抑内心的狂躁,一脸平静地吃自己的饭,看也不看项磊一眼。
项磊当然没有私下里去联系那个中年警官。
事实上,项磊不可能完全是那种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正面人物,他的所谓正义感和他的愤青情绪一样,多半只可能有一个徒有虚表的下场。
何飞深知这一点,所以任他站在自己面前絮絮叨叨个没完。
你看看,他身上有摆脱不掉的女人属性。这一点,有时候让何飞觉得理所当然,可是,有时候又让何飞觉得厌烦。何飞担心他们之间最终会像此前何飞和任何一个女孩的交往那样,再无心灵交汇,最后连欲望都会变得乏味,直到自己再也无法忍受下去。
奇怪的是,何飞白天的狂躁,总是不能坚持到夜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不约而同养成了一个坏习惯:每晚关灯后睡觉前,光着膀子并排倚在床头上,各自抽上一支烟。
黑暗的房间里偏向阳台方向的中间位置,是一张大床,大床两侧,分别垂下的两只手夹着两点火光,两点火光时不时地遵循着相差无几的节奏,绕出两道对称的弧线,画外,有时候会冷不丁冒出几句无关痛痒的对白,有时候,则是一如夜色般纯粹的沉默。
何飞熄掉自己的烟头以后,伸手去接项磊的烟头,何飞熄掉项磊的烟头时,项磊已经缩进了被窝里。何飞转身过去,翻到项磊身上。
于是,夜晚就成了一道莫名其妙的分割线。分割线这边,何飞总觉得身边的项磊不用发出任何一丝动静,就能成为一份绝顶的诱惑。何飞一边不解,一边忘我地沉溺。
项磊说:“今天不行!”
何飞说:“不行也得行!”
如若不然,何飞就会觉得,自己像一个丢了标的不能交差的押解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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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上旬,刘冲请我们宿舍的哥几个和他的女朋友吃了一顿饭。
刘冲从女朋友身上揪下来一根线头,女朋友刷地流出了眼泪,两个人这就抱头痛哭起来。我们知道,丫的就要远走高飞了。
一桌饭菜,基本未动。
刘冲站起身来,和我们宿舍的每个人挨个儿拥抱。
每个人都哭得稀里哗啦,项磊是哭得最凶的一个。刘冲受到项磊影响,轮到和他抱在一起痛哭时,场面感染指数也直线上升了。刘冲的女朋友站在一旁,一看二人这等架势,不知是因为惊诧还是自愧,总之,再也哭不出声来了。
在这个校园里,两次暑假前夕,都能看到大四学长们之间的泪别。想不到,我们宿舍要提前经历这种事。
连休学手续都没有办,当晚,刘冲就空手离开了学校,离开了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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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兄弟哭着送走了刘冲,项磊是哭得最凶的一个。
何飞在一边看着,情不由己就有些心疼。
其实何飞真不知道,他究竟是为刘冲的离开,还是夸张到为那些殉难的矿工和他们亲人的命运,可不论他为了什么,大概不是为了自己。
何飞忽然想,这样的项磊一旦离开了自己,将会何其无助!
被需要的念头,忽然让何飞分外动情起来。
他不止一遍地冲动着,想要走上前去,帮他抹去眼泪,冲动着想要把他和项磊之间的感情,不加掩饰地当场表达出来。
何飞甚至想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儿,去吻他。
可是何飞知道,如果自己真这么做了,正豪放着的项磊忽然转而要尴尬起来,这对项磊来说,无疑是大煞风景的。
这件事总算过去了,何飞觉得松了一口气。
可是,项磊的抱怨并没有过去。
何飞懒得回应,项磊因此而变得喜怒无常。
何飞曾经埋怨项磊只会做面条,现在好了,他什么饭都不乐意做了,更别指望让他下楼带饭上来,要么何飞自己下楼带饭上来给他,要么一起下去吃。衣服也不洗了,何飞把裤子衬衣袜子丨内丨裤放在一起洗了两次,他说也懒得说了,更别说拿来重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