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就为让你偷偷喝水,你丫还真有骨气,说不让喝就不喝了。”他说。
“我错了……”三个字以后,何飞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等你丫电话等了一天,可你丫到底还是没解释,昨儿晚为什么就那么跑了。”
“我也是。我以为你会发个短信骂骂我。我他妈的哪敢打电话给你啊!我真是等不及了,这不是主动跑回来了么?”
何飞偏着脑袋躺在项磊胸口,他胸膛里节奏,清晰地传进何飞的耳朵里。何飞的手指跟上那个节奏,在项磊的小腹上轻轻打着拍子。
“我觉得自己应该很难过的时候,心里其实是乱的,而不是疼的。”他说。
何飞木讷地听到项磊说出的这句话,左思右想,不能领会。
212
清晨,何飞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的项磊还在熟睡。
何飞忍不住去亲吻了他,本打算两三下作罢,没想到一发不可收拾,直到项磊在这样的亲吻里醒了过来,何飞索性翻身压到项磊身上。
身下的冲动,不知是自然的晨勃,还是又一次的条件反射。
关键时刻,项磊忽然抓住何飞的手腕。何飞停下来看看项磊。
“你和我这样……只是出于一份习惯而已,对不对?”他不无认真地问道。
何飞不知道怎么回答,更觉得无须回答,脑袋一沉,垂到了项磊肩头。
没能继续。
然后何飞接到了教练的电话,被通知有个会,必须要参加。
何飞下了楼,发现天空飘起了雪花,零零星星的,落在地上,瞬间化为乌有。
何飞发了个短信给项磊:下雪了。
何飞走到学校的时候,项磊回了短信。
他说:我真的很乱。要不,我们分手试试?
何飞当即停了脚步,对这条短信的内容反反复复确认了几遍。
何飞拨了电话过去,项磊关了手机。
周围的噪声莫名其妙全部朝何飞涌了过来,何飞感觉到耳朵里有嘈杂的轰鸣声。
何飞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几分钟后,何飞也关了手机。
何飞怕自己冷不丁又会收到项磊的短信,看到他用大段大段自己看也看不懂的文字,详尽地为刚才那句话做出种种诠释。何飞觉得自己的脑袋就要炸开了!
何飞极度烦躁地开完了会,外面已经放晴,阳光灿烂得没心没肺。何飞站在阳光下踌躇着,一时不知道该去哪里好了。
何飞打开手机,再次拨通了项磊的电话,对方依然关机。何飞挂掉电话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收到别的短信。
何飞不知道,项磊这时候刚刚起床,一拉开窗帘,就被阳光刺到了眼睛。
项磊笑了笑,骂道:“雪呢?这个骗子!”
213
何飞关掉手机,在主楼正门的大台阶上颓然坐下。
身边不时地经过很多人。有一对情侣,女生挎着男生的胳膊,男生转过脑袋微微低下,和女生说着什么。有两个男生,大声地彼此笑骂,一前一后追逐打闹。还有两个女生,手挽手地私语,不时掩口窃笑。
何飞看着他们从自己身边经过,挨个儿羡慕了一个遍。
项磊的短信说:要不,我们分手试试?
何飞想不通,怎么到头来,轻易把这句话说出口的人,会是他呢?
这,对他又意味着什么呢?
分手,符合他一贯坚持的完美主义,符合他死轴儿的秉性,似乎理所当然。
可是,对待感情,他一向善于委曲求全,他一向拿得起放不下,所以,这不是他!
分手,他也许会好过一些。
不对,他会不会只是怕何飞不好过,才会如此轻言放弃?
他说,要不,试试……
难不成,现在的他和曾经的自己一样,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种关系不应该是维系他们感情的最好方式?就像某种程度的生产力应该配以与之对应的某种生产关系一样,后者只能恰到好处,无论稍前,还是稍后,都势必会影响到前者的发展,而兄弟之上的感情,也许同样只应由兄弟之上的关系来维系。
很明显,他们之间已然超越了兄弟之上的关系,现在,问题之关键是,他们的感情是否与之相得益彰。
现在,说起的是“分手”,而不是“决裂”,从兄弟到恋人如果是一步差错,这个过程是否可逆呢?如果这样回头折返,不知道,终点会是什么。
何飞惊奇地意识到,自己变了,变得不再像从前那样清楚自己的需要和不需要,变得情不由己想要慎重起来。
何飞想象着不再光临那个小家的情景,走进卧室之前,无须再脱掉鞋子,清晨睁开双眼,看到的也不再是深灰色的方格窗帘……
嗯,这熟悉的经历,感觉起来明显已经相当难舍。
他问:这只是一种习惯,对不对?
当然!这当然是一种习惯了!就像抽烟,就像解决身体里的欲望,就像饿了就记起饭香一样!很多习惯都将持续大半生乃至整整一辈子的时间,哪怕在人们看来,那习惯有害身心!
丢失一个想当然的本我,在他看来,似乎相当可怕。所以,他善解人意地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