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包括用作早餐的油麦面包片、炼乳和果酱,自从项磊第一次从超市里买回来这些东西之后,每次去超市,何飞都不放过这几样。
还有,项磊曾经把何飞胡乱扔进购物框里的可口可乐换成了百事可乐,自那次以后,何飞就再也没有买过可口可乐。何飞特意问项磊,两者有区别吗?项磊说没区别,没道理的偏爱而已。
于是,何飞便学会了没道理的偏爱。
很多事情都是没道理的。
就像,何飞从来不会正式对项磊说“我爱你、我喜欢你”之类的话,想想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可是何飞打心眼儿想和他黏在一起。
其实他有很多何飞看不惯的地方,比如他身为一个男人,却动不动就哭,——躺在一起看《我的兄弟姐妹》时,何飞都哄得心烦意乱了,他还在没完没了地泪如雨下;再比如,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提高一下自己的厨艺,却总是居“功”自傲;还有,他小心眼儿,还死轴,你要是逗着玩儿惹恼了他,那就不妙了,可能整整一天,他都不肯轻易给你好脸子看。
怎么说,还是没道理。
何飞想想,甚至觉得好笑。
207
寒假开始,项磊在北京逗留了四天,才赶回家去。
春节前,项磊每天至少会来一个电话,三条短信,春节后,却连续三天没有丁点儿音讯。何飞忍不住打了几个电话过去,每次项磊说上三两句话就要匆匆挂断,每次都说晚上打回来,可没有一次算数。
初六的时候,何飞终于忍不住,在电话里发了火。
“是不是见到初恋以后就心花怒放了?”何飞问项磊。
“你快歇了吧,这大过年呢,谁能不忙,再说,我这不一年才回来一趟嘛!前几天下午没办法,都喝得烂醉,睡颠倒了,醒来都是半夜,所以就没回电话。”项磊回道。
“你丫原则不是能不喝酒就不喝吗?谁这么大面子啊,给得这么痛快!”
“我不跟你在电话里吵,要吵,等我回北京以后,咱俩当面吵。”
初八那天开始,何飞每天两个电话,无一例外,都是问项磊什么时间回北京的。
“不耽误开学上课。”项磊说。
“你丫就不能提前两天回来,老子闲得蛋疼!”何飞叫道。
几天后,项磊大概被问烦了,他对何飞说,自己三天后的凌晨到北京。
在何飞看来,都市里的春节其实特没劲,没有多少亲戚可以串,没有多少旧时的玩伴值得叙旧,吃不吃好的,穿不穿新的,也没儿时那么有所谓了,鞭炮放不得,烟花没得看,各家各户家门紧闭,和平常也没什么两样。
那些关于春节的花哨记忆,大概早在举家进京后就被封存了。最初的几年,何飞读初中以前,每逢春节,还能跟随爷爷回陕北农村老家一趟,后来,值得爷爷每年拜访一次的亲友故交相继去世,何飞一家,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乡。
这个春节,何飞和中学时的几帮哥们儿吃喝玩乐几天,又在表弟的摊位上帮了几天忙,就再也没有别的活动了。
项磊坐上车回北京那天晚上,何飞回到他们的小家,玩了大半夜游戏,到凌晨三点的时候实在熬不下去了,就打了个电话给项磊说:“我不想来车站接你了,可以吗?”
项磊回道:“你丫故意的,又不是不知道我几点到,现在才说这话!你现在就是想来接,也他妈来不及了,我坐的是汽车,已经过四环了。靠!”
何飞撂了电话,一头扎在床上,连个姿势都没挑,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睡着了。
项磊回来的时候,何飞看看表,已经七点了。问他怎么这么晚,他哭丧着脸说,钱包又给落在车上了,何飞伸手在他后脑勺上轻拍了一下说:“你可真行!坐的不是汽车吗?找找车站的电话,问问!”
于是项磊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一连打了七次,被告知六个号码,最后才总算找到了可以回话的车站工作人员。
项磊高兴地对何飞说,他坐的车直接空车返回了,现在还在路上。
半个小时后,车站回电话说,他们已经联系到了司机,但司机坚称,车上没有乘客落下的钱包等物品。
项磊打了电话给裴勇,裴勇说,只要你确定是落车上了,我就一定能帮你找回来。
“破财消灾,快别郁闷了,赶紧睡会儿。”何飞说。
“钱是不多,可一想到又要补办那么多证件,我就头疼。”项磊哭丧着脸。
“还不一定找不回来呢!没事儿!”何飞伸出胳膊,项磊就在何飞身边躺了下来。
何飞要脱项磊的衣服,项磊说自己还没洗澡,身上都是臭的。何飞说没事儿赶紧让我抱会儿,然后又故意凑到项磊脖子里,用力闻了几下,撇撇嘴说确实蛮臭的赶紧去冲冲。冲完澡,项磊问何飞香吗,何飞就又在项磊脖子里用力闻了两下说,嗯,不臭。
关于“想我吗”、“想死了”、“我也是”之类的对白,不大可能在这两个家伙之间展开,于是,简单抱在一起,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