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估计再有二十分钟……”
半个小时后。
“回来了吗?到哪了?”
“刚完事儿,老乡正送我去车站。”
“还能有车吗?”
“我们去看看。”
十分钟后,大雨倾盆。何飞站在宿舍楼入口处的门厅,接到了项磊的来电。
“没车了。出租车过了不少,没空的……”
“你他妈的故意的吧?我都跟你说有事儿了!”
“什么事儿啊,你跟我说啊!”
“都说了电话里说不清楚!”
“可我打不到车。”
“你等着,我叫辆车过来接你!你在哪个门儿?”
“算了,我们再等等吧。”
五分钟后,何飞再次打了电话过去,听筒里,没了雨声。
“打到车了?”
“没有。”
“那你在哪?”
“老乡的宿舍里。”
“什么时候回来?”
“算了,我今晚不回了。”
“是和陶铸闻那小子在一起吧?在酒店里?几星的?”
“既然你都猜到了,就应该知道,现在我不方便听你电话。”
项磊随即挂断了。
何飞觉得自己在一瞬间濒临爆炸。
何飞把手机狠狠摔到了地板上,转身回了宿舍。楼管大爷拿着手机残片跟上来,推开宿舍的门对何飞说:“看看还能不能修好。”
何飞接过手机,取出卡片,然后把手机扔进了垃圾桶。大爷一边说“你这孩子真够败坏的”,一边从垃圾桶里捡回了手机,走出了宿舍。
熄灯后,何飞借走了刘冲的手机。
何飞找不到刘冲的电话簿,就直接用键盘拨出了号码。
何飞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记得他的号码。
何飞只记得家里的固定电话和爷爷的手机号码,有时候他用家里的固定电话往宿舍打个电话,都要先从手机电话簿里找出号码。何飞不记得老爸老妈的号码,不记得张雯雯的号码,不记得所有亲朋好友的号码,却记得项磊的号码。
何飞曾经把小二家的电话号码印在了脑海里最容易读取的位置,直到现在。只是从某一天开始,那个号码永远地失去它原本的意义了。
接起电话的口气很横。
“干嘛?”
“……”
“何飞?”
“回来行吗?”
“这么晚了……真打不到车了。”
“那是你不想。”
“算了,我不和你争。你就知道按照你的想法来,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
“你看着办吧,项磊,今天晚上你要是不回来,往后谁再上赶着跟你称兄道弟,谁他妈就是一孙子!”
第一次吧!
无论算上当初对小二,还是现在对项磊,何飞都是第一次说这种话。往常他恨透了对方动不动就扔出这句话来,现在他才发现,原来这句话说出来太他妈的过瘾了!
何飞说完这句话就挂了电话,然后把手机还给刘冲,下楼对楼管大爷说自己有急事要出去。楼管大爷大概能通过那只无辜的手机判断得出,发生在何飞身上的事对他来说一定异常重要,所以也没让何飞登记,而是直接开了门。何飞想想,回头又对大爷说:“把门锁了吧,我不回来了。”
其实,何飞尚未对这个晚上做出任何决定,就算等到项磊回来,他也感觉没什么好欣慰的,就算项磊最终还是没有回来,该失落的,至此也应该已经失落够了。
总之,无论怎样,这个晚上一定将会非比寻常,在一个非比寻常的晚上,应该有非比寻常的事情发生才算应景,而回到宿舍睡觉这件事,显然太过寻常了,跟这样的夜晚太不搭调。
他会回来吧?
不然,何飞感觉自己都没法儿给自己交差。
过瘾的台词就像过瘾的大麻一样,过完瘾就变得稀疏平常了,接下来迎接你的,一定是瘾的代价。
雨声开始淅沥,不温不火的,像夜空在便秘。
空气中竟有一丝阴冷来袭,何飞甚至微微打了个冷战。
夜色甚浓,何飞想象着跳出躯壳的那个自己,一定看不清守在躯壳中这个自己身上的任何一处表达,这样一来,真实的自己反倒应着这样的情景,变得不够真切起来。
何以不够真切呢?
也就是,无论表情还是心情,都变得模糊起来。
何飞不能确定,如果项磊真的回来了,自己会对他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拳脚相向揍他一顿,给个教训吗?还是带他开房,用尽浑身解数去尝试一次“同性搞”,然后看看自己究竟能不能够习惯下去?
倘是后者,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时,何飞几乎都应该有理由杀了他吧?
何飞在回19号宿舍楼必经的路口停下来,站在教五的门厅外点上了一支烟。
他真的回来了。
在细雨中缩着脖子、在积水的路上左左右右挑拣着路走过来的那个身影越来越近,他显然没有注意到何飞,径直朝宿舍楼走去。
“嘿——”何飞朝他喊了一声。
他有点扭捏地走了过来,刻意自然地问道:“站这里干嘛?回宿舍吧。”
何飞倚着门厅的立柱,抽了几口烟才说:“没打算回去。”
“不是吧?那去哪里?我他妈的浑身都湿透了!”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嗔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