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没有这样的人

不一会儿，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他从浴室出来就开始收拾东西了，我吓得赶紧跟着穿衣服收拾东西，全程他没有跟我说一句话，也没有再看我一眼，自顾自地走出了房间，我们那会儿也没什么行李，穿好衣服，拿上手机，带上眼镜也就完事了，我赶紧跟上他的步伐。前台的服务员还没有睡醒，仿佛是被我们打扰了清梦，懒洋洋地给他退押金。我们走出酒店，他走在我前面，我没敢跟得太紧，我们隔了大概四五米的距离，一路他也没有回头，也没有跟我说话，只是往前走。我当时很怕我们这一别就成了永别，我也怕再也没有机会跟他解释。小城的清晨，马路上还没有几个人，偶尔有汽车经过也都还开着车灯，我们就一路这样走着..走着，我又想起了宿舍楼那条小巷子，那会儿我们从来不会离得这么远，我们要么是并排走，要么是我紧跟在他影子后面，踩着他的影子，他从来没有像今天离我那么远，远到我快看不清他了。想着，我的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流了，脑海里一片空白。

5.顺姬冷面

天刚露出鱼肚白，我们就这样在街上一路走着，好希望能回到那条小巷子啊，那时候我也会这样踩着他的影子一路走着，短短的小巷子仿佛总也走不完，走不腻。

我们就这样在那座小城走了好久好久，后来天渐渐亮了，影子也渐渐消失了，眼泪也停了。他还是一言不发，我担心我们就这样离散，一直就这样跟着他，他也没有甩掉我的意思，若有所思，有时候停下来抽烟，我也停下来，生怕我们的距离变近，他一生气跑了。我们走到车站才发现车站还没开门，我想再等等，等车站开门我们再去买票，他似乎并不是那么想的，走向车站门口的出租车，距离太远，我没听太清，估计是询问价格。说着就做进出租车的后排了，也没有再走过来叫我，但是司机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司机转向他说了一些什么，然后司机就把头探出车窗，朝我招手，说你朋友在这里，快上车。也许是他不想再和我说话，所以让司机叫我。但是我终归是高兴的，如果他真的是要和我不再说话，大可以一走了之，我这样安慰着自己。两个小时的车程很漫长，窗外的阳光格外刺眼，来时绿油油的稻田也变得格外讨厌。半路上，司机又接了另一个中年女性，那个胖胖的女人坐在副驾驶上，一路和司机用汉语攀谈，听口音应该是汉族，我这样判断。我终于忍不住看向他，憋了一肚子的话。

带着哭腔跟他说“哥，对不起，我…”

“以后再说，前面不是汉族”他示意我别说了。

也不知道他当时是真的觉得前面的阿姨不是汉族，也许会听到我们之间有些暧昧的对话，出于担心，他拒绝了我的谈话，也或许是当时只是单纯地不想谈那件事。总而言之，我们就这样一路保持沉默。到了我们曾经工作过的那个城市，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我们曾经在这里一起工作，一起谈天说地，一起说着以后的理想。现在，不过短短几天，一切都变了。下了车，他依旧一言不发，我们往站外走着。

我们走到了顺姬冷面店楼下，他看了一眼招牌就走了进去，我自然也是跟着进去了。老板娘是个漂亮的阿姨，问我们怎么这么早就出来吃冷面，还在做营业准备，让我们先坐下等等。我们都一言不发，后来老板娘给我们端来了热水，一般来说，我们不管是严寒还是酷暑，从来都只喝冰水，我们的饮水机也只制冷不制热，那天老板娘似乎觉得我们受了冷，给我们端来了热腾腾的茶水。他依旧坐在我对面一言不发，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才发现自己狼狈的模样，脚上还是酒店的拖鞋，来时背的黑色学生书包也不见了，手机、钱包、充电器都塞在裤包里，鼓鼓的，显得格外狼狈。想来是出酒店房间的时候太着急了，我连书包都没来得及收，书包里还有他在博物馆买的纪念品，还有我的一本书。虽是夏天，但清晨还是有些凉，也难怪老板娘会给我们拿来了热水。

等了好一会儿，老板娘就给我们端来了两碗冷面。冷面上还浮着碎冰，配上清晨的凉风，更觉凉意刺骨。那天的冷面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夹着碎冰的冷面进入喉咙里的时候，就像是一根根的针同时扎着喉咙，拔也拔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就那样卡在喉咙里，嘴巴却停不下来，不知是那碗冷面太诱人了还是要掩饰自己的哽咽，我假装若无其事地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着，这时候凉意传到了脑子里，欲裂般地疼痛。和那天感冒的时候吃冰棒不一样，那时候虽也是刺骨凉，却没有这么痛。

吃完那碗让我终身难忘的冷面，我抢先跑去结账，既是讨好也是赎罪，这次出奇地，他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把我按下，然后抢着结账。他跟老板娘要一个袋子装衣服，老板娘给他拿来了一个礼盒，他把自己背包里的东西都放了进去，，然后把我放在桌子上的充电器放进他的背包，整个过程坚决而冷漠，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