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远和安子

偶尔还是会想到那个人，可是他知道，对于眼前的小林，他已经辜负不起。

2005年5月，和小林从丽江旅游归来，宋浩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再见到张远。就在这座他们一起生活，一起成长过的小城。

那天，当他从机场大厅走出来，刚刚打开手机，就接到一连串的短信。是老肖。他在短信里告诉他，让他一回家就赶紧去找他一趟，只说是有急事，让他务必尽快。他知道老肖这个人，一贯沉稳，若不是真的出了什么大事，他也不会催得这么急。

一路上担着满怀心事，匆匆的从省城赶回来，他就急着要往老肖家里跑。小林不放心，也一起跟着赶了过来。

一进门，他没有看见想象中老肖拧紧的眉头，却意外地看见了那张久违的，阙别六年的脸。盈盈含笑的望着他。

“小远!”宋浩忍不住惊呼，极力睁大双眼，恍恍然如在梦中。

“别怀疑自己的眼睛，是我。我回来了。”张远笑着回他。伸出双臂给他一个紧紧的拥抱。

直到真切的感受到他的体温，宋浩才终于确定，自己原来不是在做梦。真的是张远。他的双手也紧紧的搂住他的肩头，握着拳头，使劲在他背上一阵捶打，用无法控制的颤音笑骂着：“臭小子，你他妈的还知道回来。这几年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没良心的东西，不知道我们会担心你吗？咹？”

我怎么没良心了？我刚从国外回来，就急着赶来看你们。你倒是逍遥自在，竟然跑去丽江旅游了。怎么样，玩美了吧？哈哈 。”张远一边说着，一边掰正他的身体，眼睛望向身后的小林，问：“这位眼生，你给介绍介绍呗。”

宋浩不觉红了脸，嘴里支支吾吾的，不知从何说起。倒是小林大方，主动向张远伸出手说：“你好，我是林炜，宋浩的朋友。经常听他提起你，今天总算是见着了。呵呵，欢迎回来。”

张远也伸出手，和他紧紧一握。并没有初次见面的尴尬，两人却似乎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投缘。几句交谈之后，竟然有了莫名的默契，倒像是一对经年不见的老朋友了。

老肖和张娇早在两年前已经成了亲，现在已经晋级做了父亲。张娇抱着刚满半岁的儿子，一副贤妻良母的架势，手女时代的泼辣爽利，不知不觉间竟然变成了小鸟依人的温柔驯良。的的确确是让人羡慕的一家三口。

晚上，依然是老肖做东，在他自己店里摆了一桌，几人围坐一起，阔谈畅饮。

这些年，张远一直在新西兰，和她母亲生活在一起。身体慢慢复原之后，在他继父的帮助之下，进了当地一所私立学校，修完了大学的全部课程。今年四月刚刚申请毕业，趁着这段时间闲暇，才想要回来走走看看。

席间，宋浩一直盯着张远看，手术之后，张远脸上疤早已消失不见，腿上的残疾也已复原。想想几年前，到部队去看他时的张远，那个跛着腿，蓄着长发，一身皮衣的少年，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

身上的伤口和残疾可以修复，那么心里的伤口呢？是否也如他的身体一样，得到了彻底的痊愈呢？

他想问，却又不敢问。他不知道自己害怕听到的，究竟是他还在痛，或者是他已淡然。

69

一场酒喝了几个小时，别后离情，似乎总也说不完。

散场已是十点多，从老肖家出来，宋浩站在路边准备挡车，张远拉过他说：“不用坐车了吧，咱们随便走走，还可以透透气。”

三人一道，徐徐走过夜晚的街头。到了前边的十字路口，张远不由缓下脚步。这是太熟悉的路口。

左拐，是他们以前学校的方向，右拐，不到一公里的距离，就是他和安子家的小院。过了这么些年，他曾经住过的那个架着半边葡萄架的院子，早已易手他人。安子家里，靠墙的花坛，那丛密密实实的栀子花，是否葱翠如故？几百个清晨和黄昏，车轮碾过的岁月，已经化作流水，随着一往无前的时间，默默的渗透成心中涩涩的记忆。而那个骑车的少年，那个总是能轻巧的翻过两家之间高高院墙的黝黑男孩，此刻又在何方？是否也会像自己一样，正在默默凭吊过往？

他站在路口，望着眼前这条熟悉的马路。昏黄的街灯，透过路边法国梧桐密密匝匝的枝叶，一排排的亮过去，影影绰绰，远远的漫入无边的夜色。

一阵晚风吹过，五月的夜晚，竟然还有丝丝凉意。迎风的双眼，微微酸涩。他收回目光，看见身边正在看着他的两个人，嘴角微扬，浅浅扯出一丝笑意，像是自语，又像是掩饰，淡淡说道：这风邪乎，直往眼里钻。”

宋浩笑笑不语。站在一旁的小林说：“这会还早，不然到酒吧坐坐吧。就在前边路口。”

张远看看宋浩，宋浩搂着他肩膀说：‘走呗，去坐坐。反正有人请客。”说着，冲身边的小林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