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打开,周天一屁股坐下来,关上车门说,“我们回家。”
赵小明吓了一跳,忙说,“回家?回什么家?”周天说,“你家啊,你不要把东西放回去?”赵小明定了定神,说,“不用,我们直接去纽约。”说着把烟头掐灭,发动车子,左拐右拐,轻车熟路地向纽约进发。周天换上牛仔裤和一件淡黄色的汗衫,显得格外清爽,头发好象也擦了一点发胶,这还是那次在赵小明家里赵小明教他的。周天问,“原来你抽烟的?”赵小明说,“是啊。以前抽得多,现在少了。”
“为什么?以前有心事吗?”周天试探着问。
“失恋啊,失恋就是这样的啦。”赵小明把着方向盘,不惊不乍地说。
“是吗,我以为只有我是这样的呢。”周天也不动声色地说,边就拿起扔在车窗前的半包烟,抽出一根,赵小明瞅了他一眼,按下点火器,片刻拔起来递给周天,周天顺势点上,吸了一口,长长地从鼻孔里喷出烟,样子极为熟练。赵小明说,“看来也是杆烟枪,怎么现在不抽了呢?”周天看了一眼赵小明,岔开去说道,“我们去纽约玩什么?”
“晚上没有风景可以看,我们可以去泡酒吧,或者去跳舞,再或者去看别人跳脱衣舞。”
“脱衣舞好看吗?洋妞的我不喜欢,不去。跳舞也没劲,今天累坏了,可以去泡吧,听说纽约有个地方叫东村西村,那边好多酒吧的,是吗?”
“Village啊?那可是同性恋聚集的地方,你要去吗?”赵小明边说着边斜眼看周天,心想你小子知道得倒真多,还知道东村西村的。周天说,“去就去,见识一下也好啊。”
将到纽约的时候,赵小明提醒周天说,“你看对岸灯火阑珊的就是曼哈顿。”周天探头看着说,“真漂亮啊,我想上海的夜景也不过如此吧。那高高的两座是世贸大厦吗?帝国大厦在哪里呢?”赵小明一一指点给他看。车子从林肯隧道进了纽约,赵小明为了让周天多看看景色,特意拐到时代广场,近看着这座不夜之城闪烁着迷人的光泽,霓虹灯广告牌照得如同白昼。赵小明问周天,“感觉怎么样?”周天说,“好是好,却没有远看来得好。”赵小明问,“怎么讲?”周天说,“不知道,只是有种感觉。也许有的东西是远看着不错,走近了便没有那么好了。”
拐到西村好容易在一个偏僻的街道找了个泊车的地方,走到大街上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二十分了。西村周末的晚上比白天还热闹,赵小明指着街上往来的行人,偷偷告诉周天,“看,他们是一对,那两个女的也是一对。”周天脸上毫无表情,既没有惊讶也没有丝毫厌恶之色。
“你常来这个地方玩吗?”周天突然问。
“没有啦,来过几次而已。这里有些blues吧很不错,里面经常有乐队现场演出,碰巧还能看到很有名的乐队呢。”赵小明说。周天紧紧跟着赵小明走着,好象一不小心就会丢了一样。两人走过一家小小的电影院,赵小明正想着把周天往哪个酒吧带,就听到周天叫了起来,“春光乍泄!小明,我们去看电影吧!”
那家电影院门口的海报写着《happy together》,赵小明犹豫了一下,问,“什么春光乍泄?”
他哪里敢说自己家里有录影带,而且翻来覆去已看了许多遍。
十五
瀑布,台灯,香烟,探戈,灯塔,人流。
黑白,青灰,橘黄,血红。
香港,阿根廷,台北。
爱,不爱。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对白,已经看得都能背出来,赵小明依旧陶醉在这个故事里。镜头盘旋在的烟波浩淼的瀑布上空,他再次感受到自然和情感的震撼。赵小明几次用余光扫视身边的周天,周天聚精会神地盯着银幕,光和影在脸上跳跃,在黑暗中,他的轮廓是多么迷人。
一路走出电影院,两人都没有说话。赵小明很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回去吧。”周天说。
“累了?”赵小明问。
“不是,我答应今晚给女朋友打电话,怕她等。”周天看了看表。
“那好吧,下次再带你来泡吧。”赵小明说。
“下次来看脱衣舞吧。”周天笑了一笑,好象故意地制造一些轻松的气氛。
“怎么又要看了呢?你不是说不喜欢的吗?”赵小明两手插在裤兜里,耸着肩笑着。
“呵呵,不看白不看,以后娶了老婆可没机会了。”周天说。
总是在赵小明觉得越看周天越象的时候,周天总是这样地行云流水,似无意般轻描淡写地一次次把赵小明从情感拉回理智。如果说周天说这些稍露一丝斧凿,聪明的赵小明绝对就能感觉到,那就只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反过来说,如果说周天的言行都是出自本心,那么他根本就是一个直的男孩子。赵小明的反证法做得严丝密缝,要证明的论点一分为二,非此即彼。每个人的生活都是相连的无数个五五开的选择,人生于是充满了偶然性。是与不是,那就是一个选择,即使周天是,下面还紧跟着爱和不爱,赵小明现在能够确定,如果周天是,那么周天一定是会爱自己的。然而这个结论如空中楼阁般的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