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的声音修饰成像死了一样,空洞、毫无生气、没有情感而又寒气逼人:“你为什么当Money boy?出卖自己的身体,有快感吗?还是这样的生活很凄美?让人活得更过瘾?”他一下把我推开,惊讶而又愤怒,使他的脸变了形。我仍然不依不饶:“现在的社会,也许这样可以让人活得更清醒,至少不像有些人,从来不估量一下自己的价值,总以自己为中心,对吗?”他坐起来,脸色开始变白,嘴唇微微地抖着,他生气的样子更漂亮,我马上联想起一个最恰当的字来形容他:“酷”!
半天,他强压着自己的怒气,声音还是很异样:“我知道,我们很下贱,至少在你们这些客人的眼里是这样的。我们的感情不值钱,在我们的肉体被出卖的同时,我们的任何一种情感也会被你们加以合理的利用,来获得新的快感。来平衡你们自己空虚的内心,暗示给自己并不自信的内心,和你地位或是金钱的优越。我想我不适合你,以后几天的时间,请你另选别人来吧。你给钱,我什么都可以做,但是请不要玩弄我的思想,对不起!我想我该走了。”他起身就要穿衣服。我着急了。一下子揽住他的腰:“是你一直对我戒备,我才这样激你,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真的很喜欢你,爱是不分身份地位的,也不需要合理的原因和解释。我只希望和你沟通,了解你,哪怕只能做朋友……”他回过身来,看着我。这次是我们两个人最直接的一次对视。我赶紧说:“为什么不试着和我聊聊呢?我知道你有很强的自尊心,我在尽量不伤害你,我希望你了解。你的倔强和对自己现状的不认可,会使你心理承受太大压力,你不感觉很累吗?这样迟早要崩溃的。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你的心了,我知道你的心很善良……”他一下子扑上来,拼命地吻我,这次我感觉快要窒息了。我感觉被他压在身上的感觉,好踏实。似乎不会再想起还有什么烦恼,那种感觉好安稳,好幸福。
我感觉到脸上、脖子上到处湿漉漉的,这才发现他哭了。好半天,他才平静下来,紧紧地抱着我:“宇,我很喜欢你。”我们就这样地对视着,好久好久……那天晚上,我知道了他的全部身世。他的父亲在他七岁的时候就死了,他的母亲一直又上班,又操持家务。他考上大学,他的母亲也退休了。可是猛然精神松懈下来的身体,才感觉到到处是病,去年二月的体检中,被确诊为肺癌。单位效益不如从前了,庞大的医药费用,不能足额报销了。这让他万分焦急,一筹莫展。手术和化疗,需要近二十万元的费用。这对他们这样一个普通家庭来说,根本不存在任何希望了。可他只剩了妈妈一个亲人,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妈妈一步步离开他。所以,他离开学校,只身来到深圳,当他发现钱并不象自己期望的那样好赚时,英俊帅气的他,在公共汽车站的站牌上,看到了《招聘广告》。没有任何学历及户口要求,月薪三万,小费另计。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行当。但是他没有选择,没有退路。他拨通了传呼……然后就变成了现在的他。
“妈妈的病不能再拖了,钱还差一些,我到医院问过了,我想卖肾。我检查过了,血样和体质都合格。我打算下个月就去医院,手术后恢复两个星期,就可以回家了。妈妈还有希望,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也不能放弃。我算过了,手术后,妈妈需要好好恢复,营养费我都计算在内了。只是上学的事情,还要再等等。我会再回来挣钱,不能让妈妈操心了,她经受不起了。”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没有冲动了,只是眼泪一直在流,始终没有停止过,“人不被逼到绝路上,谁会这样作践自己?不要相信人穷志不短的鬼话,人穷了,志真的短!辱身降志,任人摆布,心里流血还要强颜欢笑,这是人过的日子吗?我受够了,可我能找谁呀?”我一直紧紧地抱着他,直到失去了所有的感觉……
慕霆(3)
第二天,他还在睡梦中的时候,我就离开了酒店。如果不是工作所迫,我真的不想离开。我在桌上放了钱,两千元整。那是我和“慕霆”的老板商量好的价钱。还有一张便条,我说我希望他能陪我几天。一天的工作在等着我,我不得不去面对。但是我却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不知今晚他还会不会来?夜幕刚刚降临在这座海滨城市,往来的人群和穿流的车子,形成了一道新的风景。我谈判的地方,离海边很近,从窗子里,可以远眺被夕阳映红的海水,就好像是一条富有动感的艳舞女裙,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我的谈判对手,请我到一家上海菜馆去吃饭,我谢绝了,告诉他我有别的安排了。就这样,他们驱车将我送回酒店,我迫不及待地回到房间里。房间里没有人,桌上的钱没有了,便条多了一张,上面很清秀地写着几行字:“我不能来得很早,要到店里报到之后,才能回来。等我。慕霆。即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