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才看清楚这位活佛的样子。他大约六十来岁的样子,身体非常强壮。圆圆的脸盘,下颌有一点点尖。头发只留了一点茬,鬓角已经是白色了。鼻子又高又挺,眼睛不算很大,却特别有神采。笑的时候,那么天真,竟然象个孩子。所不同的是,眼角深深的皱纹和两排整齐雪白的牙齿。他非常慈祥的看着我,笑眯眯地说:“我以前没有见过你吧?第一次来吗?”我赶快说:“不是第一次来,但以前是没有见过您。”那位佛爷笑了:“哦,我很喜真实经历的欢年轻人,因为他们更有朝气和希望。让我想起我自己年轻的时候。我年轻的时候读书很用功的,但是那个时候,文化革命,佛教的书籍是很危险的。现在好了,国家很开明,允许我们学习经典了,但是我年纪太大了。很惭愧,还没有来得及学习,就已经老了……哈哈!”这位活佛身上那明黄色软缎面的“东嘎”,和颜色更深的藏红色毛呢料子的袈裟,区别着他和普通僧人不同的身份和地位,他开心的笑着,然后他问我:“我汉语讲不好,不是标准普通话,听得懂吗?”
我赶快说:“听得懂,佛爷的汉语讲得已经很好了。”佛爷很谦虚的笑着:没有没有,我听还好一些,说起来有困难的,呵呵……”我们被那个年轻的小喇嘛安排坐下后,梁菁就和佛爷开始聊一些家常,我真奇怪:地位崇高、学问渊深的一位活佛,竟然有耐心陪一个普通人大话家常?我心不在焉的敷衍着,开始打量整间屋子的摆设。佛爷的法床是一座雕刻了很精细图案的大木床,有些象我们古时候的那种柳树床的式样。只是法床的靠背雕刻了许多茎蔓盘附的宝相花和传说中的“喷焰如意宝”,而床箱上更多的雕刻了栩栩如生的雄狮、大象、鳌鱼、鹏鸟等等护法动物。佛爷的背后和两边,还摆放了“流云行龙纹”黄色缎子面的靠背和迎手,真得很象故宫里的摆设,不但富贵、而且神圣庄严。
房间并不大,但是一个雕刻精美、色彩艳丽的佛龛,占据了整整一面墙。这种在私人的房间里设立佛龛,而且是这么大的佛龛的景象,可能只有在这种活佛们的房间里才能看得到吧?佛龛分为两大圈。里面一圈,比较薄,被划分为十二个小格子,每一个小格子里都摆放了一尊佛像。外面的一圈比较厚,被划分为八个大格子,格子里放满了藏文的经典。那些经典,是一种一尺来长的活页版式,都用黄色的丝绸整齐的包裹着,向外的这个头,还夹上了红、绿、蓝三种金丝彩缎由小到大叠加缝制而成的目录头,可以方便查阅经典的名目。佛龛前,摆放了“七珍”、“八宝”等供养物,和蜂蜜、酥油等五精华,香、螺等八供养,还有一溜七盏小金碗里用藏红花和薄荷冰沏成的甘露水。最前面有一座银子打成的镂空图案的卧炉,袅袅的香烟从里面缓缓的升腾出来。一盏很高脚的錾花银灯,镶嵌了珊瑚和松石的小珠子,里面是处于半融化状态的乳黄色的酥油,在安静的火苗的辉映下,亮晶晶地被燃烧掉,散发着阵阵乳香。最两边,是“居士”(在家学佛的真实经历的信士)们送来供佛的新鲜切花,真的是色彩艳丽,生机盎然。可能是送花的人太多了,供桌上面摆不下,只好在供桌前的地上,排了一圈。
佛龛里的佛像和我们在汉族地区见到的佛像有很大区别,他们都穿了很名贵的尼泊尔手工金丝缎精制成的衣服,有的戴了象电视里十一世班禅大师坐床时戴的那种高高尖尖的黄色僧帽,有的则是几片花瓣一样的镶嵌了很多珠玉的五佛天冠。那些佛像的皮肤,都是那种磨砂的紫金色,纤长柔软的手指、美丽超凡的面孔、活灵活现的首饰和法器。让人看了,就不由得生起一种快乐祥和的心境。他们慈悲和善良的样子,总象是在鼓励我去亲近他们,或者是向他们诉说我心中的痛苦……可我不能、也不敢。
另外一面墙上,是一个书架,里面放满了藏文、汉文的各种书籍。再往边上,是一个嵌在墙里面的壁橱,从顶到地,很大。我想是放衣物的吧?这面墙上,也就是我们座位的背后,是三幅幅面很大的佛像绘画。这种绘画的色彩特别艳丽,有的地方还用了纯金箔,有的地方用了颗粒粗细不同的闪光云母颜料。外面不是用我们的装裱办法,而是一层层缝制了五彩的金丝缎子,下面的卷轴两边的头,是银子打成的,听说还镀了金子。前面还有一层明黄色半透明的薄绢,作为佛像绘画的帘子。不过,这帘子总被折叠成很漂亮的花样,固定在整幅画的最顶端。但是,却有两条鲜红色的丝带,从帘子折成的花后面直接垂下来,一直贯穿了整幅画面。整幅画简直太漂亮了,花团锦簇的瑰丽色彩蕴含着神秘的宗教意义,让我不敢逼视片刻。记得这种画像被称为“唐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