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了,豪哥带着霆,逛遍了郑州的很多大小商场。为霆添置了很多非常昂贵的衣服和各种新潮的东西。不出一个星期,豪哥已经花在霆身上十万有余了。豪哥也确实很心疼霆,看着霆总是不开心的样子,豪哥也很苦恼。他用尽了各种办法逗霆开心,霆也很知趣,一直装作很开心的样子。可是发自内心的快乐和假装出来的,肯定有区别。豪哥是阅人无数、见过世面的人,这一点当然能够观察入微了。霆看见豪哥一直想让他高兴的样子,很感动。毕竟,能像这样对他的人,实在太少了。霆一直劝豪哥不要为自己花钱了,可豪哥的脾气很怪,你说是不让他做,他偏偏做得更快。霆就只好不再劝了。
终于有一天,霆和豪哥做完了爱。霆用枕头靠在那金色钢管、蒙了“富贵满堂”花纹的提花缎面床头上,豪哥气喘吁吁的躺在霆的胸口上:“诚诚,要过年了,你不回家看看?你要是想回去来,你就和俺说,叫俺去说给神经病,让你回家里看看。”霆吸着烟,被自己吐出来的烟雾迷得睁不开眼睛:“家里没有人了。”豪哥被霆一句语气异常平静的话吓住了。他一怔,然后马上支起上半身,神色大变地看着霆:“你说啥?”霆看着豪哥那表情,又平静地说了一次:“家里没人了。”豪哥被震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了。霆看着平时仗势欺人、力大气粗的豪哥,竟然是那副表情时,竟然开心的笑了。
是呀!霆还能怎么样?妈妈死了快半年了,除了我这个连见也见不到他的人,一直关怀和爱护他,还有谁会把霆当成人看呢?真实经历的酒店的行李生、服务员都会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还有谁会去体会到他也有情感的存在呢?所有心上的伤痛,没有人去关怀和医治,就只能靠自己坚强的意志力支撑着,才能活下去。霆已经无所谓了。虽然大家都说,越是知书达理、文化高深的人,感情就越细腻、越容易受伤。可是霆已经不一样了。他不再具有完整的人格,一切事物都非常现实的真实经历的摆在他的面前。他只不过是个任人蹂躏、践踏和转让的玩偶;只不过是一个真实经历的为了那些“贵人”们的全部欲望而生的“贱人”;他必须豪无选择的承受任何一个需要他来发泄欲望的人,最淋漓尽致的嘲弄和侮辱;他不能够有独立的情感和最基本的尊严。是呀,一个供人玩弄的money boy大谈自我的尊严和情感的时候,得到的恐怕是人们的爆笑和唾弃,跟鄙夷不屑和不能相信的眼神。霆的内心已经有了太多的伤痕,不想再招致更多人的伤害,便只能按照大家对money boy的共同诠解去适应,这也是自我保护的一种吧。而要达到这种境界,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自己给自己开心,麻醉自己的一切常人应该具备的清醒意志。在各方面都出色的霆,争强好胜的心始终没有变,所以照样做得很出色。因此,霆抓住了豪哥可笑的表情为素材,着实地为自己找到了一次开解的机会。霆笑了,笑得不由自主、发自内心,却也笑得内心在流着鲜血。
豪哥看着霆得笑,好像见了阎王爷似的,被霆笑得毛骨悚然,小三角眼努力地睁着,却怎么也睁不大。霆看见豪哥的样子,不再笑了。豪哥不理解霆,还以为霆在开玩笑:“你这孩子,不管你干什么,这孝敬老人是做人永远不变的正理,你怎么能拿自己的爹娘开玩笑呢?哎,我说你们这些南蛮子,怎么就这么没有人味儿呢?”豪哥面有愠色,一下子坐起来,霆身上的被子被豪哥扯到一边去了,霆的身体就裸露在豪哥的眼里。霆嘴角又挂着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豪哥,真的,我爸爸妈妈都死了,我也没有兄弟姐妹,所以,我就是家、家就是我,再没有第二个人了。”豪哥这才再一次被惊呆了,他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极度混乱,才理清头绪,于是问道:“怎么回事?”霆轻描淡写的:“都是病死的,我爸在我七岁的时候死了,我妈刚死不久。”豪哥愣了半天,突然哭了,他一下子抱住霆:“诚诚,俺对不起你,”他抓着霆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扇,“你打俺吧,俺欠你的,这样俺心里好受……”霆虽然不喜欢豪哥,但这是现在唯一还把自己当人看的人。霆抱住哭得像个孩子似的豪哥,竟然发起呆来,霆已经没有眼泪了,或是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让他流泪了。我不知道,他是在想念我吗?因为我也曾经在他妈妈快要死的时候,这样抱着他哭过。
豪哥要给霆赎身,把霆从沈敬彬那里买过来。霆坚决不同意。因为霆具备了他母亲希望他具备的那种品格,为爱自己的人牺牲一切。虽说不能牺牲一切,至少不要给他们添麻烦,或是因为自己儿给人家加重负担。沈敬彬回上海过年去了,霆留在豪哥那里过了一个还算平静的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