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康看着我,突然做了一个让我很感意外的举动,在我脸上吻了一下:“慕霆是这样,换了我,或者我们中的任何人,都会这样。”我还是不解地看着他。他继续说:“不仅仅针对你,而是说我们这样的人,对自己的爱人、真正的爱人,都会是这样。他做的选择,换了我们,也都一样。我们不觉得意外。”这是为什么?我们的悲剧到底是为什么?我已经无法理清楚头绪,只好就那样混乱着。我这时才开始注意看康康的面孔,也是我第一次这样认真和直接地看除了霆之外的一个男人的面孔。霆是一种很纯净的漂亮,而康康却不是。康康是那种典型的有些叛逆和桀骜不逊的类型,只是在眼神和眉宇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淡淡的哀伤。康康的眼睛好像总是在找寻什么,而那样东西却永远也找不到……康康的五官,虽然也是那种“面带桃花”的多情相,但仍然带有典型的男孩特征,不象霆那样,在光线很暗的时候,就会被误认为是女孩子。而且康康最大的特色就是大,无论什么都大大的。眼睛、鼻梁、喉结、手脚、四肢,都是这样大大的,给人以安全感。回想起晓春、谷洪涛,我实在是有些不明白,他们这么出色,为什么都如此安于这种地位和命运呢?
我看着康康,不知道该不该这样问?也不知道这样问,会不会伤害到他。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无法战胜我的好奇心和直觉。好奇心使我想了解霆的背后,这样一群明媚艳丽的大男孩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心理世界?直觉让我觉得康康是个坚强的大男孩儿,可以经受得起我的问题,虽然这样的决定难免过分主观和武断,但我仍然觉得康康真的很坚强,很值得依靠和信赖。所以我还是问了出来:你不想摆脱吗?”康康愣了一下,一脸的迷茫:“摆脱什么?”我知道这和我们前面所谈到的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了:“我是问,你们常说的那种厄运,做了这一行之后就无法摆脱的厄运。”康康笑了:“也就三年,要是该出问题,我怕、我躲也没有用。要是不该出问题,过去也就过去了。”我心里感到一阵阵疼痛:“委屈吗?”康康点点头:“有的时候是有点,不过也分人了。有的人就要好一些。比如象我就没心没肺的,碰见成心欺负人的,我也不让他好过了。”康康嘴上这样说,可握着我的手却突然间特别用力。我知道,这些他们平时一直在麻木自己,有意回避的问题刺痛了他。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下定了决心劝一劝他:“也许,你也应该找一个爱人。”
康康靠在靠背上,长长地舒了口气:“爱人?找个什么样的?什么样的才算爱人?”因为飞机上都有安全带,我们不可能有过多的肢体语言,我只是用两只手握住康康的右手,表示我的支持和理解:“象麟哥和阿素,或者象小春和阿涛。我觉得你们会彼此更加体谅和理解,也更加平等和一致。”康康象是很轻蔑的、很不以为然地冷笑了一下:“外面的同性恋都不会长久,都会受伤,都没有好下场。两个鸭仔,会有前途吗?”我还是不甘心:“那就找一个不在你们这行的,象我和霆这样,或者干脆不告诉他你的过去,只要他爱你。”康康还是无动于衷:这不现实,对爱人也不公平。这个圈子里太多的虚假和伪善,我们都想活得有真实的一面,不想太累了。”我追问道:“那你有想过未来吗?将来你打算怎么办?”康康笑了:“难道小春和涛仔想过他们的未来?你还是不了解我们,你去问问他们就知道了。”我有些透不过气来:“我不管他们,我只问你!你有考虑过自己的将来吗?”康康说:“考虑?光考虑有什么用?我天天坐在这里考虑?现在没什么可考虑的,还有十一个月,我就期满了。到时候做个艾滋病的检查,一切正常的话,再考虑也来得及。”
康康的话,我想了很久才明白,那是一种面对死亡威胁的痛苦和无奈。他们确实别无选择,过多的考虑,只能使自己更加烦恼。不麻醉自己,不欺骗自己是没有办法生活下去的。我叹了一口气:“你以后会寻求爱情吗?或者组建家庭?”康康把头扭过来看着我:“我根本就不是同性恋,我原本无法接受男人之间的行为的。”我被这句话说得瞠目结舌。看着我的样子,康康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进圈子纯属一个偶然。我的第一次是和一个演反串的小男孩儿,当时他的那种纯真和悲痛深深地打动了我。我一直把他当女孩儿疼,当女朋友爱。可是后来他把我带进这个圈子,我才知道那一切都是假的。他非常烂,他已经不是四幺九的问题了,而是是个男人就可以和他上床。我完全被他耍了。真实经历的但是那个时候我已经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了,就开始在圈子里混。然后就混到这儿,混到今天这一步。”我有些晕眩:“那你是对爱情失望了?不抱希望了?”康康理了一下头发:“也不能这么说,谁也不可能对爱情没有希求之心,只要生命存在,就不会死心的。”我又问了一句:“你现在认为,你自己还能爱吗?”康康笑着闭上眼睛:“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凭什真实经历的么爱?男人,要有资格权力去爱。我想我会建立家庭的。至少要给父母一个交待。”这是我第一次听到霆的朋友向我直接谈及他们的父母。我有些好奇:“你家在哪儿?”康康又看着我的眼睛:“江西九江,我们家其实很幸福,老爸老妈彼此相爱一生,姐姐嫁给了一个空军军官。只有我现在这样。不过这一切,家里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