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霆才说:“睡吧,最好回你的房间去,不然明天早晨起来不方便。”我点点头,虽然有些恋恋不舍,可是没有办法,还是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因为走的时候把空调关了,所以房间里特别热,我把空调打开,躺在床上,还是心烦意乱地睡不着,只好翻来覆去地想我和霆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的相爱过程。霆和我的爱真的不堪回首,一庄庄、一件件,真的好让我感动和留恋。我想不出什么理由可以让我不爱霆,更想不出什么理由可以让我对霆的快乐和痛苦无动于衷!在我的心目中,霆已经是最最重要的元素,让我永远不敢设想如果失去他会是什么状况了。天快要亮了,屋子里也凉快了,我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慕霆 (52)
早晨我起床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当我睡眼惺忪地去洗手间时,才发现霆已经和我妈妈在客厅里聊天可能很久了。霆跟我打招呼:“都九点半了,怎么才醒啊?”当和霆对视的时候,我才发现霆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眼圈也是黑黑的,显然昨晚霆也没睡好。我还没说话,我妈就接茬儿了:“他回家来总是这样,从来没有早起过,也许平时压力大,太辛苦了。我和他爸从来都不扰他的觉,不然他得好长时间提不起精神来。”霆微笑了一下:“在北京他可不睡懒觉的。”我知道霆说漏了,皱起眉头瞪了他一眼,他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还好,我妈没往那儿理解:“那是因为他是头儿,他不做出榜样来,不行的。要不怎么说他有压力呢。现代文明就是这样,你说不清它究竟是好是坏。科技和文明进步,本来是为了给人类社会更好的服务;可现在倒过来了,科技越发展人越累,越没好日子过了。现在的人都拼命挣钱,然后生病,然后把所有的钱都花到看病上。你说这哪多哪少?何苦呢?”
我没参与他们的谈话,直接到洗手间里洗脸漱口去了。洗完脸,我看着自己在镜子里的样子有些发呆。刚刚刮完胡子,洗完脸之后皮肤绷紧细致的反光,让我看起来更象小孩子,或者说,更象个女人!看着镜子里的我,想起晚上和霆谈论的话题,我完全不知所谓了。说老实话,虽然我明白自己喜欢男人,是同性恋,而且从不隐讳。但我却从来没有过自我性别意识的混淆。霆的话,和镜子里的我,真的让我感觉到好害怕。我第一次感觉到镜子里的人根本不是我,我的思想也似乎不是我。一切都好陌生,好恐怖!我的耳朵边上好像有成千上万块机械表,零零碎碎地发出令人浑身颤抖、奇痒无比的噪音。陶瓷质地的洗脸槽那柔和的反光,竟然第一次让我感到不能接受,白得刺目。我一阵阵的感到眩晕,不能自持。我用手撑在洗脸槽的台面上,急促的呼吸,以放松自己的情绪。当我在抬起头的时候,被吓得浑身猛地抖了一下。霆已经站在我背后,在镜子里看着我。眼冒金星的我埋怨着霆:“你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想要吓死我?!”
霆很关切地把手放在我的背上:“怎么了?是不是没有休息好?”我有些调整不过来自己的心态和情绪,想要发泄我心里的怨气和恐惧感。但我意识到我不能对霆发脾气,毕竟这是我的家。我现在对霆发脾气,会伤害到霆,让他倍感孤独和弱势,所以我没说话。霆又问我:“到底怎么了?”我转过身来,但没有面对霆,而是低着头:“没什么,睡得太晚了,没休息过来。”霆很关心我:“我就知道,其实我也睡不着,今天早晨很早就起来了……”正说着,保姆叫我们吃早饭了。我和霆答应着,往餐厅走去。
其实我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只是有的时候早晨起得很早,而且又需要外出办事的时候,才会吃早饭。妈妈知道我的习惯,通常不会安排我的早饭。但是因为霆到来的关系,妈妈安排了我的早饭。其实很简单:土司、沙拉酱、煎鸡蛋、酸奶和生菜。这种很欧化的做法,是妈妈保留多年的习惯。据妈妈说,这是曾经在日本人侵华时期,在北平一家传染病医院里当过护士长的姥姥最喜欢的早餐。记得妈妈曾经说过,姥姥有很多海外关系,大舅六十年代到苏联去留学也是外面的亲戚帮忙办的。但是文革期间,这些都成了把柄和罪证。在批斗中,年界四十的姥姥瘫痪了,而且右手再也没有活动过。文革结束后,消息中断了很久的大舅联系上了,家里人都非常思念他,希望他回来。坚强的姥姥曾经用左手在信件结尾的地方写下了“你给我回来”几个字。姥姥瘫痪后,非常顽强地生活着,甚至拒绝别人无微不至的照顾,用左手照顾自己的一切生活,甚至还择豆角、熬粥。所以姥姥成了全家人的最具体的偶像,她的很多习惯都被学习和模仿了,今天的早餐也是如此。而且除非条件不具备,只要有可能,也是天天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