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的模样了。我和霆牵着手,边走边海阔天空的聊着。我们谈起在各处宫殿见到的珍宝古玩和楹联字画,不断赞叹古人巧夺天工的技真实好看的艺和深厚的文化内涵。确实如此,从每一件艺术品的因材构思、图案寓意,到工匠的万斧千凿、精工细镂,再到色彩的浓墨重施、抑或素色朝天,甚至是整个周匝环境的搭配、建筑物的整体格调,都那么相得益彰、浓淡适宜。我和霆甚至在考虑要攒钱买一座大房子,然后专门留出一间来,完全按照古代室内装潢的格调,漂漂亮亮的装修出那么一个亮点来。既增加了情调意趣,又可夸耀于亲朋之间。我们正说得眉飞色舞,霆突然提出一个问题:“我们想得到是很不错,可现在的人,不像以前的人了,做什么都凑凑乎乎,只重功能和效率,怎么挣钱、怎么利润大怎么来。科技是进步了,可谁还会这么一门心思的精工细刻啊?就是有了钱,也找不到有这种技艺的人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文化的一种倒退?好像大家都人心惶惶的,没有能静下来做事情的了。”
我想想霆的话,说得确实有道理。就想起在上学的时候,老师也曾经提出过这种观点,只是表述和霆有些不同。我边想边说:“我上学的时候老师也说过这个问题,他说人类的文化走到现在,是不是走到一个尽头了?他把人类的文明分成了四个阶段:古代文明、近代为明、现代文明和后现代文明。他说每一次人类文明的交替,都要伴随着非常痛苦的破与立。像古代文明时期,希腊创造了辉煌灿烂的文明,但是到了晚期,因为连年的征战、怀疑论的盛行和思维观念的转变,那个年代的信仰彻底瓦解了。人类社会意识形态的转变,总是伴随着新旧信仰的更替!从腐败的希腊文明中,诞生了基督教;而糜烂腐败的中世纪的丧钟,又是以科学技术为信仰的人敲响的;这就是所谓的现代文明。现在呢?现在的人没有信仰了,或者说以自己为信仰了。可以说是人性和个性的展现,也可以理解为自私和人类精神文明的倒退,看你从哪个角度看了。现在的人,更多的是调侃自己,调侃一切。人们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不知道什么是美、什么是丑?模糊地认为一切的存在都有道理,都是正确的,有理由的,并美其名曰:存在主义。希腊文明末期的怀疑论,是伴随了新的信仰建立,并且并不否认什么,也不肯定什么。现在的怀疑一切,就没有这样理性了。现在的年轻人,不是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而是奉行了新的怀疑论。怀疑一切、打倒一切之后,没有新的主流思想建立。”
霆也深深地点头:“是啊,这一点我应该比你更有感触的。”我有些不解:“为什么?”霆有些自我解嘲似的笑笑:“当然了,你是象牙塔里的‘娇客’,温室里的‘玫瑰’!众人仰慕的成功者!我呢?MB,moneyboy!当然我更了解现在的社会,你的一切都停留在理论上,我对社会的感触是直觉的!最直观的体验了。”霆在说“MB”和“money boy”的时候,语气特别重!充满了一种自卑、自责、自嘲和羞愧的情绪。好像痛恨那段经历,就必须用作践自己这样的方式来表达那种决裂的态度。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向我、或者他自己表明money boy不是他永久不能改变的属性。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换取内心的片刻宁静,才能够稳定和我在一起的情绪。尽管我们在一起,和别的情侣并无太大的差别,但是霆却总感觉作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或者象麟哥当时跟他说的,他永远无法摆脱依附于我的身份或者地位。这也许是霆拼命工作、从不松懈和原谅自己的原因,他对于自己的要求在别人看来几乎不合情理,甚至超出了严刻的正常范围,变得有些残酷和畸形,好像强迫症患者似的。这也让我感觉到很难把握自己应该抱持的态度,一面总是害怕不经意间过分的表现自己会伤害他,另一面又甚至开始懊悔带给自己爱人如此巨大压力的所谓成功。我看着霆,实在是心疼得很,却不知该怎么劝他。我隐然有些不祥的预感,意识到这样微妙的关系上的不和谐,一定会导致很严重的恶果,甚至会让霆再次离开我。想到这,我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找机会和霆好好谈一谈了。
我先是有意迎合霆的话:“对啊,我的一切都是理论上的东西,甚至只能是思想的、精神的、幻觉的、机械的、程序化的。只能说明我多看了几本书,多记住几个概念和词汇,所以让我更加顽固和不切实际,坚信纸上可以谈兵,空中可以画画儿。”我感觉到霆的手心里全是汗,甚至有些湿漉漉的。而且霆在特别用力的攥着我的手,甚至让我感到有些紧张得不自在了。我不知道霆为什么会这样,但我也努力地用力握着他的手,回应他,让他意识到他不是孤独的,我总会陪伴在他的身边,不管是肉体上的还是灵魂上的。我偷眼看霆的时候,刚才因为谈及过去做MB的经历时,强烈的郁闷和痛苦造成的亦青亦白的神气已经缓和多了。也许是刚才近乎气急败坏的情绪发泄掉了,加上我用手回应他对理解和支持的寻求,所以让他缓和了内心的疼痛与不快。我故意假装没看见霆的表现,不想让霆陷入解释不清的僵局,更不想让他因为暴露了自己内心深处的伤疤和弱点而想得太多。所以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继续说:“有的时候真的很羡慕你!你看我,什么经历都没有。我还没有来得及展现个性的时候,一切都定型了,把我限制得死死的,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