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咖啡屋,我看见黄灿和他的新朋友在前面不远处走。看着他们的背影,我想起了自己也曾和霆在街上幸福的结伴而行,然而现在却只能看着别人成双结对,情意绵绵了。他们走到街对面的公车站,叫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愣了好久,我才发现自己竟然也走出好远来了。我只好又翻过头来往回走,我的车停在离咖啡屋不远的路东口。这一条相对来说比较安静和狭窄的街道,两边的行道树已经连一片叶子也没有剩下了,两边的建筑好像是六七十年代的军队建筑似的,宽大、浑厚,却都有着灰蒙蒙的外表和盖着红瓦的拱顶。这条街道最鲜明的特点就是拥有非常宽大的人行道。不知道为什么,行人虽然稀少,却都是成双成对、真实好看的亲密无间的情侣。也许是因为天气寒冷,正好成了情侣们真实好看的相互拥抱和亲热的最好借口。大家都行色匆匆,顶着北国的寒风,三三两两地快步走着。看着街上这样的景致,我更觉得孤独,更思念远在另一个世界的慕霆。不知道那个世界是不是也有冬天?霆是不是有衣御寒?
晚上,我又失眠了,一直面对着霆的骨灰盒,坐到天亮。看着阳光从窗帘的缝隙射进来,并且一点点地从床脚滑向床头,我突然间领悟到这世间的一切都是无常的,瞬间就变化和湮灭了,原来那个时空点再也无法寻找回来。从那天起,我把霆和我的戒指摘下来了,放到一个盒里保存。然后把所有有关霆的东西,包括衣服、鞋袜、相片、饰品、化妆品甚至打火机,全都仔细地检查和抚弄了一遍。我还看了小春的日记,康康的照片。看着小春每天平淡地记录着作息时间、可人光顾的情况和小费收入,甚至是和谷洪涛的花费开销,使我也不由得想起和霆在一起最平淡和幸福的那段日子。在康康的照片上,我又看到了纹在小腹上那特具诱惑魅力的独角兽,那肚脐上的小太阳,那肩胛上的玫瑰花和那蛊惑迷人的眼神、略带羞涩的俊郎面孔。我不知道我该怎么看待我自己的感情,但是我看到霆和康康的照片时,却有一种伴随着心痛的情欲需要勃然而生。也许性和爱真的是无法分得很清楚?或者根本是两码事?看到霆和康康的照片,我也很真实经历的自然的想到一个人,那就是小健。小健是一个很纯洁和善良的好男孩,在爱情上还没有经验,但是却非常认真。我不知道我有些决定会不会伤害到他?但是我却从心里不愿意他受到伤害。我很后悔当时不应该和他去看流星雨,后悔那一夜我欠下他的情。因为这会使我在很多时候,不得不考虑到他的想法和感受。
后来的三天里,没有小健的任何消息。这倒使我有点疑惑了。不知道小健在做什么呢?他在想我吗?还是他根本就不在乎我?他确实抽不开身?还是在有意回避我?虽然我尽量想说服自己,告诉自己仅仅是关心他,象个好朋友那样。可那种牵挂和依赖的感觉始终伴随着我的大部分思维和行动。我正在开始爱上小健,但我不能承认这个事实。从上海回北京之后,我越发体会到霆的痛苦,和以生命为祭品,供奉在他心目中那对爱情残存和绝望的信仰。也许MB的身份和烙印在他死后也不会消失。虽然他也曾在生前从事过其他工作,但作为MB这个受诅咒的群体而言,人们对它的心态是何等的微妙而不可思议啊。在很多人心目中,女性是自然界造就的弱者,她们附属和被玩弄的地位、成就男人及满足男人的价值,都天赋地存在于女性原本弱质的DNA中。妓女除了肮脏和不要脸之外,唯一能吸引人的地方就是粉红色的情色和堕落的反作用力带给男人们寻欢作乐的快感。
男人则不然。MB和妓女除了性别上的差异之外,真实经历的更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和仇恨。就像中世纪的欧洲,女同性恋在人们眼中只不过是“女仆之间肮脏的小游戏”;而男性同性恋则会触犯神明的意志,必须处以极刑,借以平息即将因神明的震怒而降临到人间的瘟疫和战争。男人的强大决定了他必须负担社会的很多责任,一切有违这种角色和责任的事物,都会被视作异端而坚决予以铲除。这样,妓女就有了她存在的理由和历史依据;而MB却永远会被人们视作反常而遭到公众的围歼。但从另外一个方面,MB又成为公众的好奇心所瞩目的焦点。首先是因为他在数量上和妓女相比较之下的稀有;其次是因为他的服务对象或是富婆,或是同性恋的男子,这些也是大家视为异端和少数的群体。对舒适环境和挥金如土的本能向往,还有被无数虚伪粉饰覆盖的、希望挖掘他人隐私的肮脏好奇心,再加上“去个性化责任分散”的暗示下践踏和虐待他人真实好看的的快感,还有诸如自以为是、审判世界、愤世嫉俗、怨天尤人等等的心理作用下,引为生存必备条件的阿Q精神节节败退、贪婪的欲望和妒忌又燃点起熊熊不灭的怒火鼓舞下,变态而扭曲的人格无法虚伪地支撑下去。有权决定自己命运的强大势力对自己的凌辱越发变本加厉,自己却无力反抗和保护自己,甚至连有所微词都成为禁忌,而已经被大多数人践踏和唾骂过的妓女无法达到发泄自己心中怨气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