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健也很主动地回应了我,然后我们都冷静下来。我问小健:“你小时候怎么过的?什么条件都没有,一定很苦吧?烦恼多吗?”小健仿佛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摸着我的头发对我说:“我们什么也没有,就是小伙伴们聚在一起疯跑疯颠。山里真实好看的面,好玩儿的东西太多了。我们用竹皮上剥下来的丝插在蜜蜂的背上,看着它嗡嗡地震动翅膀,就是飞不走。抓青蛙、掏鸟蛋、打蛇,偷果园里的果子和葵花,捅马蜂窝,摘山里最好看的花,跳墙头,听新媳妇洞房的墙根,爬数看别人家里吵架,反正什么好玩儿就干什么。那段时间真的是无忧无虑哦。就是后来当兵的时候,第一次离开家,新兵下连的时候,晚上还偷着抹眼泪呢。以后想的东西就越来越多,烦恼也就越来越多了。你呢?你小时候都怎么玩儿啊?”不知道为什么,不管在什么时候,无论我开心还是沮丧,我总感觉霆的那双眼睛在盯着我看,好像在期待着什么似的。那一夜我和小健的话题一直继续着,直到天亮也没睡觉。我和小健在黄东旭家又住了一天,才回北京去。临走的时候,小健证实了我们看流星雨的房间,就是黄东旭的卧室。回北京的路上,小健告诉我说,下个月中旬,要到深圳表演。听到这个消息,突然触动了我那根最痛苦和敏感的神经。深圳,我和霆初次见面的地方。我想我应该去那个海滩看一看,也算是故地重游,也算是给我自己一个怀念霆的机会吧……
慕霆 (62)
二十号回到北京的家里,还没进门就听到电话在响。我赶快打开门,连钥匙也没拔,就跑过去接电话。电话是妈妈打来的,问公司的情况怎么样?我应付妈妈说:“还好,不过就是大环境不好,今年的业绩都泡汤了。打算停下来整顿一下,明年再图东山再起。”妈妈问我的身体怎么样了?问霆是不是还好?我愣在那儿,握着听筒流起泪来。后面跟着进屋的小健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扶着我的肩膀轻轻说:“别让家里担心,有机会回家去再详细说。”我点点头,抑制着自己难过的情绪跟妈妈撒谎,说霆回老家去给他妈妈扫墓还没回来,我这里一切都好,要她不用担心。妈妈又问我为什么不开手机?我说去看流星雨的时候忘记带充电器了。妈妈还要没完没了地问很多问题,我说这边有事儿,时间太紧,来不及说了。所以嘱咐妈妈自己多注意身体之后,就挂上了电话。
小健吃过午饭就走了,说是晚上有演出任务。房间里又剩下我一个人。这时我又很自然地回到对霆的思念之中。我想起来霆也皈依了佛爷,说起来也是佛爷的皈依弟子,应该跟佛爷说一说这件事情,让佛爷给拿个主意。因为我一直觉得霆似乎没有走远,好像总是在等待着什么似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相信人死之后真的还有来生,但是当自己最亲近的人离自己而去的时候,我就宁肯相信人会有来生了。拿定了主意,我就给佛爷打电话,是他的那个侍者“群培”接的。群培告诉我说佛爷去开会了,要晚上才能回来,我只好晚上再打。当我晚上九点来钟打通了给佛爷的电话时,自己都搞不清楚该怎么说了。我在电话里告诉佛爷说霆死了,可那句话轻得我自己都快要听不到了。好像如果我大声说出来,才是切断了霆的消息,使他永远迷失了回来的方向一样。
佛爷很吃惊,答应和我见个面。但不是第二天,因为佛爷还有会议没有参加完。但是第三天的早晨,我还是见到了佛爷。天气很冷,但是佛爷仍然坚持他们的习惯,右臂袒露在外面。佛爷在他的办公室外面迎接了我。佛爷的办公室不在他住的地方。佛爷的办公室在六世班禅的清净化城塔北面。穿过一座旧宫门,就可以看见一座新建的三层仿藏式装潢的楼房,佛爷的办公室就在这座楼上了。这座楼的顶部采用了明黄色的琉璃瓦盖顶,单重檐和沥粉金漆的雀替,保持了和整座寺院建筑一致的风格。外观上,保持着藏传佛教寺院经堂的主题颜色,一种比故宫的红墙颜色略深的红色。最特殊的是在楼层之间,加了仿制的辫麻墙,还有一种具有浓郁藏族建筑风格的装饰图案,在一条很宽的黑色条带状色彩上,有一个一个排列整齐、间距相等的白色圆形图案。还有用铜打制的各种“祥麟法轮”、“十相自在”等装饰部件,都贴了耀眼的金箔,非常壮观。甚至在每一个窗口外围,都有黑色的梯形装饰,让人觉得进入了一座传统的藏传佛教寺院,而绝对不会想到是在北京。不过,所有的外墙图案都是用白色、黑色和暗红色的大理石料镶嵌而成的,所以显得更加明亮光鲜、庄严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