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靳,听你说了这番话,小松那边你就暂且别担心了。其实我很疑惑,你接受小松这一点有些让我猝不及防。真的,这种取向在我们的国家,目前的情况来看,大多数人是接受不了的,就算是我和小松之间也是经历了许多许多才走到今天。以往的我,对这方面的感情恐惧而且在内心抗拒着,如果不是小松一次次的努力,或许也不会有今天的所有。我对所有人都没有说过,我跟小松之间的感情,也许并不是小松或者其他人眼中的感情,对于我来说,他就是我的新生,如果当初汶川地震我没有经历过的话,或许我下不了那个决心。当初的我,对小松占据最多的是歉疚,总觉得有还不完的情积压在我的心底,没有人比小松更执着于对我的感情,我一次次的伤害他,直到最后再也伤害不起,差一点就会失去他。一直到我们在北京安定下来,我的心才静下来,从头到尾地仔细思考着我们之间的所有,才发现,感情是一个积累的过程,升华也需要时间,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契机,我们之间或许会渐行渐远。”一时间,我把自己心中这些年以来的情绪都说了出来,这些话从来没有对小松说过,因为这里面有些事理是我最近才想明白的,在年纪上,我活了半辈子,但是在感情上,我却永远是个后知后觉的傻子。
“噫……”老靳没有接口,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地抽了一口,对着太阳吐出了一个烟圈,渐渐消散。他看着远方,沉默不语,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如果你儿子跟小松一样,你会这么快接受么?”这就是我的疑惑。
“会。”老靳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又深深抽了一口烟,站了起来,看着我说:“很久以前,我的一个战友,因为自己的这方面原因不被自己的家人,周围的朋友所接受,选择了离开这个世界,他走之前,来找过我,可那时候的我,虽然跟他无话不说,但也没有对他有任何的帮助,他最后离开时的那个眼神,让我至今都忘不了。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开始思考一些事,人活在世上,为的是什么,或许是不知道何时遗留下来的传统,让我们把自己局限在了传宗接代的桎梏里,社会在进步,所有以前不被接受的,只是因为他们是少数。人们总是觉得少数不占理,排挤他们,甚至攻击他们,让他们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可是人总是看着别人的缺点,却看不到自身的局限。看开了,活在世上,为的就是这一世的幸福。而幸福的定义太广,我觉得不伤害别人,也不让自己受伤害,就是最平常的幸福。小松是我侄子,我看着他长大,知道这孩子的心思细,重感情,不愿意伤害别人,但是总把自己搞的遍体鳞伤,却一个人承受着。他跟柏凉既是兄弟,又是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很多他的事情我都有所了解。”
原来老靳有过这样的经历,他接受的快是真的怕亲人受到伤害。有他的支持,小松在家里这边的情况也会相对好一点了,最起码我不在小松身边的时候,有他在也会帮助小松的。
那天下午跟老靳谈了许多,让我对这个小松的叔叔大为钦佩,虽然他一辈子都是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作为,但心胸的广阔足以让他整个人都高大了许多。
两个男人在这个小山包上谈了许多,整个下午的时间,烟抽了不少,我没想到这次来小松的老家也会有收获,心情也一下子好了很多。
晚上,小松在我的怀里,我把今天跟他小叔的对话告诉了他,这让他刚开始有点惊奇,随之而来的是些许的兴奋,或许是家里的长辈中终于有一个可以接受的了我们之间的关系的了。
那一晚,小松的精神可能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了一点点的松懈,很早就睡着了。抱着他,看着这个让我纠结心疼的人,思绪万千,一直到很晚才睡着。
隐约中,窗外一片银白色,或许是下雪了吧。
雪一连下了三天,停停歇歇,小松的爸爸出殡那天还没有停歇,小松一个人走在送丧队伍的前面,手里拿着他们这里习俗出殡用的白色冥器,他的母亲在他身边嚎啕大哭,而他却出奇地没有哭,一脸的茫然和无助。漫天大雪,一习人走在茫茫大雪中,看着骨灰下葬,合棺,仪式结束。我看着小松整个人倒在了雪地上……陡然心底像是一座世界崩塌了一样,他的亲戚们在我之前去扶起了他。
这边的丧葬礼仪也基本上结束了,逝去的人终将成为记忆,纷乱中,老靳背起小松,把小松放到了车上,回头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便先开着车走了。
北方的葬礼是让最亲的人们心里揪成一团,让远亲们却可以堂而皇之地来走个过场,顺便吃个流水席,谈笑间,一个他们几乎不在乎的人已在九泉之下。人群散去,留下的只有本家最亲的一些人,在处理后面的事,大过年的,谁也不愿在葬礼上呆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