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顾老板我们也见过面,只是这案子的事情不同别的,想靠遮遮掩掩或者栽赃陷害那绝对过不了这道关。顾老板你的材料我看过,好像啥也没讲清楚,估计今明两天经侦的干警还会来找你。”我想了一想,小心地组织起这段话,自我感觉没有违反原则。
“咋没讲清楚?我讲得一清二楚,我根本就不知道那些内销上的事情,都是红建红伟这两个孽根在暗地里搞的。”顾雪生神情有那么一点点激动,大声地打断我的话,语气非常干脆。
“你确定都讲清楚了?那材料上怎么没有反应?”
“讲了,讲了很多遍!”
听着听着,我有所警觉。看他斩钉截铁的态度,似乎他真的毫不知情,可是汇报材料明显对他不利,似乎又有点自相矛盾。是专案组带有明显的个人倾向在办案,还是他得到了可以从宽的风声而开始矢口抵赖?
我立刻来了兴致,决定多了解一些情况。
“顾老板,当初是谁找你谈话的?”我明知故问,我看过材料,是孙庆和王健。
“是王健这小子!也不知道他瞎写了什么!”顾雪生气鼓鼓地说道。
我心头一颤,看他口气有点恼火,莫非其中另有隐情?我忙接着问:“顾老板看起来和王健很熟?”
“咋不熟?以前三天两头过来吃饭,再熟也没有了!”
“三天两头过来吃饭?”我真的有点吃惊了。
“唉,你有所不知,你前面那个巫局,就是进去那个,和我老婆巫红芝是堂兄妹,王健是巫局一手提拔的秘书,总跟在他屁股后面。我这个厂子啊,就是老婆那头关系太硬,我才一直忍着这口气!”
终于明白了!当初我的直觉是对的,巫局和巫红芝不是简单的同姓,而是近亲。怪不得三驾马车一直没人敢动,有了这顶保护伞,有谁还会去自讨没趣?王健是巫局的秘书,这么几年的知遇之恩,他当然不会绝情无视,所以专案组会议一结束,他立即给巫红芝露了口风。
看着闷头喝茶的顾雪生,我也终于理解了他的痛楚,顾雪生夫妻的婚姻基础本来就不甚牢固,加上有巫局在上面罩着,顾雪生才会被巫家的亲戚逐渐架空,逐步被边缘化,巫家兄弟才得以羽翼长成,鸠占鹊巢。
只是有一点我没想明白,既然王健给巫红芝报信,说明在他们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上,王健是护着三驾马车的,可为何在他亲自签名的材料上,又写上对顾雪生不利的文字?当初我粗略一看,甚至有点诱供的意思。
“问:那你一开始不可能不知道吧?
答:一开始是有所怀疑。
问:那你是知道一点的?”
看着这对起早的兄妹,心里一直在疑惑,陪顾雪生前来登门拜访的,为什么是顾红菱,而不是巫红芝?难道他们一致认为,只有长海叔,才可以改变我对案子的态度?
我不由陷入了沉思。
看到大家都没有说话,顾红菱站起身给茶杯里加水,小巧的身子如一朵婀娜的莲花,在办公室这个水池里漂移。擦干净茶几上的水渍后,见她微微挺直身子,委婉地说道:“阿清,我自己在想,我哥的责任这一点容易讲清楚,可后头还有你们税务局的处罚,这个弹性就太大了,上下都在你们一张嘴里,能不能少罚一点就算了?你看我哥一辈子辛苦也不容易,这次伤他太深,也不知一口气能不能缓过来。厂子能不能开下去,就全凭你抬抬手,好坏就全靠你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好沉重的托付!第一步还没站稳,第二步就想跳越了!谁说现在顾雪生就一定没事?虽然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顾雪生就如一块石子已经榨不出什么油了,但难说还有证据经过彻查会显现,至于税务处罚的问题,这该由市局来下定论,我哪有什么职权去作出决断?
“顾老师,最终的处罚由市局决定,不是由分局说了算的,我恐怕帮不上忙啊!”我语气尽量婉转,没有显得过于生硬。
“你有建议权呀!阿清啊,你是这里的一把手,材料的轻重还不在你一支笔上?我哥一个乡下人,上头哪里去认识人?只能眼巴巴指望你啊!再说你长海叔也一直在担心这件事,你要是肯帮忙,他也会从心底感谢你哦!”
顾红菱端庄地坐着,两手互搭自然地垂在膝盖上,没见任何的肢体起伏,语气却声声镇定地传来。以前见过几次面,却没见她说过几个字,一直困惑作为一个老师,竟然会有高傲冷峻,惜语如金的性格,现在终于见证了她作为教师的嘴上功夫,联番劝说一气呵成,恭维谦卑夹杂着循循善诱,远胜她喋喋不休热情灼人的姐姐。也许这就是她今早亲自出马的原因。
可最后两句话却在我的内心打翻了五味瓶。长海叔也在担心这件事?还不是你们给他的压力!想起长海叔一直躲躲闪闪回避直面向我求情,说明他也不想给我负担给我包袱,可昨晚却一改初衷亲口相求,是碍于顾家姐妹的逼迫走个形式,还是确实恳请帮忙给顾雪生放条生路,让我高抬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