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晚过半夜才走,医生给他加了点安神的药水,说刚动过手术,脑子不能太兴奋。”徐阿姨一边说着,一边揉了揉略显憔悴的眼眶。
“醒了就好,杨老板福大命大,肯定会康复的。”我随口恭维了一句好话,瞅见坐在身边的长海叔也在不住地点头。
“真难为你了,阿清!”徐阿姨满含深情地向我表达谢意。
“哪里的事。对了,今天周一,分局事情多,我得走了,徐阿姨,护理的要求你尽管关照长海叔!”我站起身,准备告辞。
“嗨呀,多亏你费心!”徐阿姨也站起身。
“叔,我走了,晚上我来接你吃饭!”
“嗯,你快去上班吧,路上开车慢点。”
“阿清啊,下班后早点上来,等下媛媛也要过来,凑齐了一起吃晚饭!”徐阿姨热情地发出邀请。
“今晚不了,回来可能都很晚了,改天吧!”我忙不迭地推辞。
长海叔站起身送我,三两步就到了病房门口,我转头再看了一眼长海叔,长海叔正微笑着紧紧簇拥在我身后,那股精干劲儿,如果不是徐阿姨满脸堆笑地站在旁边,我肯定要迎上去狠狠吻一下才肯放手。
留着下班后再补,叔,因为今天你简直帅呆了!
一路心情愉悦,车子开得飞快。老杨苏醒了,这是件喜讯,这次长海叔照顾他一段时间,也算是对他长期以来热情相助的一次回报。虽说老杨曾经有过那段逸闻,可人家毕竟热情心善,事情也过去好几年了,长海叔都已经不再见怪,我又何必放心不下?只是长海叔和顾老师似乎走得越来越近,我心里怎么也坦然不起来。想到这里,又有点垂头丧气。
已经迟到很久了,走进会议室的时候,里面早已烟雾缭绕。
王健贼样地溜了我一眼,似乎在分析我周一频频迟到的原因。我丢给他一个眼神,他赶忙给我递上茶杯,宣布会议开始。
三驾马车,涉案线索基本查证结束,瞒报营业收入八百万多万,涉及偷逃税款近一百万。
装作如无其事地听着,心里却咯噔一下,数额竟然这么大!眼前闪现出顾红菱那冷峻的一瞥,心头感到一阵重负。
我帮不了你了,顾老师!不知等你知道实情,你还会给长海叔多大压力?
我开始有点担心。
因为是闭门会议,熏人的烟雾一直在会议室里沉积,刺激着我的眼睛,一阵酸疼。多次想下达禁烟令,无奈纵观整个市局没有哪个部门有过如此先例,资历尚浅的我,不想横加出头以给自己贴上一个“标新立异”的标签。脑子的反应似乎也减速了,以致当专案组提出三驾马车里面的“厂中厂”结构时,我最初没有集中精神,几乎遗漏了这个重要情况。
原来三驾马车虽说是顾雪生的工厂,可他老婆巫红芝却是个垂帘听政的实权人物。巫红芝当初也是裁缝出生,自幼家庭条件尚好,长成后也颇有几分姿色,无奈师傅师娘作主,稀里糊涂嫁给了家境贫困且长相勉强及格的师兄顾雪生——自从师傅得了白内障后,师傅全家赖以生存的百家衣摊子全靠顾雪生在卖命张罗。出于感恩,顾雪生最终完成了师傅的养老重任,但清醒后的巫红芝却一直心境难平。这次婚姻的最大悲剧是顾雪生婚后不能生育,这使得巫红芝渐渐起了异心。仗着自己两个兄弟羽翼渐成,几年来巫红芝逐步把顾家的势力清除干净,随着当初辅佐顾雪生创业的堂兄表弟们先后退股离开,顾雪生除了有个董事长兼总经理的名声,基本已经被架空。
“现在的情况是三驾马车的成衣直接出口业务基本没发现什么问题,主要问题出在内销这一块,内销是顾雪生的两个舅子巫红建和巫红伟掌管的业务,从财务方面查证的情况来看,几乎有一半走的是账外账,要说和顾雪生没有关系,肯定不可能,要说他全盘都有所了解,也很难说清楚。不过毕竟他是企业法人代表,责任是逃脱不了的。”王健最终补充说。
这或许是顾雪生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突然有了这个直觉。
由于偷漏税的基本事实已经清楚,会议的最终决议是立即将案件上报市公安局经济案件侦查科,移交司法机关处理。
如果顾雪生把一切都扛下来,将会有五年以上有期徒刑,至于税款的补缴及追加处罚,总数可能达二百万以上,加上停业整顿等各项损失,我粗粗估算了一下,如果是这种结果,三驾马车可能要毁了。
感到心头真的很沉重。
下午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仔细阅读了三驾马车的案卷。其中顾雪生的口供笔录我反复看了两遍,总是觉得里面的问题没有问清楚。例如下面这一段:
问:内销涉及八百多万没有开票,你应该知道这些销售?
答:不是很清楚。
问:你作为法人代表,怎么可能不清楚?
答:内销这一块是我两个舅子巫红建和巫红伟在做,我基本不去干预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