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我想让你也舒服一下。”
“嗯?”
趁着一阵秋风呼啦啦扫过沉静的屋脊,我鼓起了勇气。长海叔,或许你真的没有听清,但我实在找不出恰当的词语,来表达我此时忐忑的心情。昏暗的卧室里慢慢积攒的温馨氛围,和两人还未平静的呼吸,是否也在帮着诠释我躲躲闪闪却又昭然若揭的用意?
屋里恢复了平静。院子里传来一阵扑簌的声响,是倦归的燕雀在寻找夜栖的高枝,还是睡醒了的白猫,正精神抖擞地出发巡视?
躺在长海叔壮实的臂弯里,今晚的我,还是感到心满意足。
我梦见自己正在参加一场艰苦的马拉松比赛。准备出发的时候,发现我的球鞋脚底裂开了一条缝,可我的教练突然消失了。我四处寻找,却没有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我被选手们推着挤着来到了起跑线上,紧张不安地等待发令枪响。比赛开始了,我奋力奔跑,鞋底的裂缝也越来越大,我好想换双鞋子,但是沿途的观众一直在为我鼓掌,我不舍得停步,只能挺住。我拼命追赶,超过了一个,又超过了一群,等我进入体育场的时候,鞋子终于裂为两半。我只能赤脚前进,忍着脚底钻心的疼痛一踮一踮地跳跃,我看见整个看台上的观众都已经起立,为我欢呼,冠军已非我莫属!我极度陶醉,伸开双手向大家致意。就在我闭着眼睛冲过终点的瞬间,周围突然一片肃静,没有听到一声祝贺。我睁眼一看,看台上空荡荡的杳无人影,只有一个保安奇怪地问我:比赛昨天就结束了,你怎么今天才到这里?
终于醒了,感觉床上好空荡。整条被子服帖地盖在我身上,只有一股冰冷的气息。长海叔已经不见人影,只有厨房里传来锅碗的动静。
“叔?”我喊了一声。
“嗯?醒了?”
从厨房远远传来长海叔的回应,我等了一会儿,没见长海叔的人影。
“叔,你咋起床那么早?”我失望地发出一声抗议。
长海叔这才走了进来,全身上下一套抖擞的行头,展现在我面前。一身藏青色的西服,配着一条白底蓝条纹衬衫,西服笔挺,衬衫崭新。一条全新的圣洛朗皮带,连同方方的磁石色哑光皮带扣,系在二尺八寸的腰间,衬托出壮实的身躯,既魁梧,又性感。脚上是那双系带的老头牌皮鞋,已经擦得油光锃亮,在深秋的早晨,泛出黝黑的光泽。
“起床吧,刚才看你睡得死,没忍心叫你,嘿嘿!”
“你昨晚不是说今天要多睡一会儿的吗?”
看着长海叔满脸的笑意,我觉得自己又打了个败仗。我真想这样责问:你昨晚不是答应我今早要出的吗?可我脸皮太薄,不敢直抒胸臆。
“叔啥时答应你睡懒觉了?今天事情这么多,哪有这个功夫!”长海叔依旧嬉笑着回答我。
罢了罢了!你假装忘记,我也懒得提起。只是昨夜奇怪的梦境,难道是在暗示:即使历经千辛万苦,我也不能到达理想的境地?难道这一段苦恋,最终会是南柯一梦?
洗漱完毕,我惊讶地面对着地上打包好的一大堆东西。
“嘿嘿,这是我自己腌制的泥螺,开胃菜,老杨特喜欢吃。这里是鸽子蛋,前些天隔壁志民家送给我的,还剩了十八个,补身子的;这些是大黄鱼的鱼籽干,用水泡开了炖豆腐,那个味道是海鲜里头的一绝!这些是墨鱼蛋,还有蚕豆粉丝,还有鲚鱼干,都是老杨喜欢的,其他没啥东西了。噢,对了,这些芦根片是泡茶喝的,润肺祛痰,嘿嘿!”长海叔搓着手,一样样向我做着介绍。
“叔,你以为重症监护室里面有煤气灶?老杨连水都不能喝,哪能吃这种东西?”看着长海叔欢喜的样子,我实在忍不住挖苦了一句。
“哟,看你说这话,这几天不能吃,出院了不就能吃了?”长海叔瞪大了眼睛,还在跟我论理。
“我看他除了想吃你,啥都没胃口!”我尖酸地回应。
“你说啥?”
“啥都没说!”
早饭是用切碎的苜蓿叶摊制的面皮。吃惯了家里的色拉油,闻到长海叔自己压榨的菜油那股清香,让我食欲大振。见我吃光了一大块还不解馋,长海叔赶忙又煎了几片。我喝着用开水冲泡的袋装豆浆,心想:长海叔哪里学来这么多手艺?要是每天睡在这里,那简直太幸福了!
既满足了心欲,又饱了口腹之欲。痴痴地想着,一股暖意油然而生。
突然想起了梦境,终点处什么也没有,这又是什么道理?
等长海叔仔细锁好里外几扇大门,就拎着大包小包出发。在我的一再坚持下,长海叔总算同意我送他上城。我在前面快步走着,小心地看着大舅家的方向,生怕又被他撞见。
才走了一半,二舅妈突然从迎面走来,胖得明显出格的身子,一摇一摆,手里拿着个苹果,正想往嘴里塞。
“阿清!”清脆的喊声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