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咸的话可以煮汤吃啊!”
“你明天要过来吗?你不回来,我一个人开什么油锅啊,下碗水面就好喽!”长海叔手脚忙着,大声地回答我。
在长海叔的一再坚持下,我答应喝一点红酒。红酒换成了长城干红,一问才知道长海叔下午特意去镇上买的。我远远瞄了瞄大衣柜的顶上,珍藏版的张裕静静地摆放在那里,没有一点移动的迹象。
“宝啊,东东这小子有没有和你瞎说什么?”嘬了第一口酒,长海叔挑起了话题。
“路上没怎么开口,像个哑巴。”
“哦,他欺生?我关照他要好好向你讨教,他一句话都没说?”长海叔探头看着我,似乎有点不信。
“除了眼红我的新车,没讲第二句话,好像谁欠了他债似的,有点生闷气。”我隐瞒了东东向我借钱的情节,尽量用平实的语气回答,不想让长海叔看出我内心的不满。
“走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没理他。”
“嗯,他心里头还嫌你钱给得少了,叔!”
“这小子,贪心不足!噢,对了,他有没有提起我给了多少啊?”长海叔忽然话锋一转,然后盯着我看。
我有点吃惊,长海叔担心我知道了实情?不会呀,我没有一点举止异常啊!我理解父爱如山的含义,再怎么冲动,也不会去拆穿这个善意的谎言。长海叔,我已仔细想过,我要让你活得顺畅,而不是给你额外增加负担。
“没有提起过,他只说钱还不够。依我看啊,就是给他十万八万的,他也不会感到满足。”我回答得轻轻松松,语气一笔带过。
“没头脑的家伙!”长海叔低声责骂了一句。
天色一下转黑,四周微微袭来一阵寒意。长海叔起身把院子和厨房的门都关上了,闲扯了几句近来汽油贵得出奇,车子买得起还供不起。我决定把老杨的境况和盘托出。
“叔,刚才我顺路去了医院,看了看老杨。”
“哦?正想问你这件事哩,老杨他身体咋样啦?”
“看上去人不是很清醒,医生说还没有过危险期。”
“老杨的身体一向好得很,想不到好肉上生疮,会有这等事,说倒就倒了!”
“平时不注意保养,病根一直积累着,总有扛不住的一天。”
说着突然想起长海叔过的日子,长海叔常年在江滩里泡着,不也是在拆身体吗?心里不禁有点担心。
“那能吃东西吗?”长海叔急切地问道,似乎已经在考虑准备些滋补的营养品急着给老杨送去。
“怎么可能,叔!”我感到长海叔傻得可爱,“他人都还没清醒,小便都是靠插根导尿管接着,怎么可以吃东西?”
“噢?那他边上有人伺候吗?”长海叔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怎么用了“伺候”这个词?我心里隐隐有点不快。如果让你去伺候老杨,我肯定一万个不愿意!应该怎么说?应该叫“护理”,或者叫“看护”,最好不要显得低人一等,这样我心里会觉得好受一点。
“叔,我就是要跟你讲这件事,下午我去医院的时候,刚好他姐弟两个着急在找陪护的人,夜里的护工找到了,就差白天的难找,找见的几个老头脏的很,没一个看顺眼的。他老姐顶了有两天了,身体也快吃不消了。”
“那我去,反正我也是闲着!”长海叔想都没想就表态了,语气那么干脆,丝毫没有犹豫。
我心头一颤,长海叔,你这等热心肠,怎么就不去考虑这活计是怎样的枯燥乏味!虽说下午我一下激动答应了徐阿姨,可是回头想想又有点后悔,每天困在一个小小的笼子里,护理一个啥也没反应的病人,真可谓寸步难移!这种日子,不知道要熬多久,三天五天?两个礼拜?还是一个多月?要是人家求你一路看护下去该怎么办?老杨啊老杨,你真有福气啊!虽说你病得不轻,可是有长海叔每天守在床前,你真是做梦都没想到有这等好事吧?甚至有点傻想,要是哪天我也躺在病床,只要有长海叔日日陪伴,我宁愿永不痊愈。
“叔,我和他姐讲好了,要是你愿意,我明天就送你过去。”
“宝啊,不用麻烦你送了,明早我自己坐车去,是在哪家医院?”
“三院八楼。”
看着长海叔自告奋勇接下这差使,我心头一阵感动,但我有点担心长海叔被那个说话不知轻重的杨老板欺负,忙关照说:“叔,你要去可以,你得答应我两件事。”
“嗯,啥事?”长海叔举着红酒瓶,停下看着我。
“老杨弟弟是生意人,门槛贼精!他说白班看护每天给八十块钱工资,你要照着拿,然后午饭要吃得好一点,晚饭我会过去接你一起吃。”
“这哪成?老杨和我什么关系,我哪能收钱?真是!”长海叔有点激动,声音很响地一口回绝我。
“叔,你喊啥?你和老杨啥关系,你倒是说呀?”
“哪有啥关系?嘿嘿,宝啊,你又来损人哩!”
长海叔听出我话里的意思,嘿嘿笑着,抡起大手作状要煽我头皮。我假装身子向下一沉,躲开了,心里知道长海叔只是虎着脸做做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