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局长啊,你喝啥酒?”顾阿姨手里拎着一只篮子,我看见里面有绍兴黄酒,长城干红,百年迎驾白酒,心想酒水准备得倒是挺充分的。
“喝红酒吧!叔,你看呢?”我扭头问长海叔,故作谦虚地征求他的意见。
听到我的回答,顾阿姨喜形于色,立即大着嗓门夸奖起我来:“哎呀,李局长爱喝红酒?我家雪生也特爱喝!真是当官的和做老板的连喜欢的东西都是一个样子!”
“雪生?”
看到我一愣,顾阿姨马上接口说:“是呀,我弟弟雪生,开三驾马车服装厂的,李局长认识啵?”
“噢,我刚来,有点不认识。”看到顾阿姨满心期待的样子,真不忍心给她一个否定的回答。
“嘿呀,我阿弟也是一个吃过苦的人,当初靠两台缝纫机打天下,摆地摊把腿都摔折过,现在厂子里都有好几百号人了!要不下午带你去他的厂子里看看?”顾阿姨热情无比地邀请我,随后想想有点不对劲,马上改口说:“要不下午我叫他过来陪你喝喝茶?”
“还是下次吧,总是有机会认识的。”
我觉得顾阿姨纠缠得太久了,就一语双关地回答她。三驾马车是这次重点检查对象,马上就要和顾老板打交道,想不认识都难。
“好好,好!”顾阿姨没有听出话外之音,依旧乐淘淘的样子,凑过脸来,在我耳边神秘地说:“李局长啊,下午阿姨还有事托你呢,你吃完饭别走,下午在这里喝茶,啊?”然后用手肘轻轻蹭蹭长海叔的肩膀,低声说:“长海,帮我留住阿清,啊?”
“嗯!”长海叔低低地应了一声,脸色突然红了起来。
是关于查税的事情?我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气氛开始热闹起来。男人们不住地干杯,女人们死命地吃菜。大舅俨然是饭桌上的权威,嘴里不停歇地介绍芦苇这么几年的长势,回忆多年前长江里面鱼虾满舱的情景,啧啧叹息名贵的刀鱼鲥鱼现在已经难觅踪迹。长海叔一直伸头探颈地看着四周酒水和菜肴是否足够,没顾上和我说几句话。
我却一直没有闲着,一会儿轻松地搂住长海叔的肩膀,不露声色地挤压几下肩头那片隆起的肌肉,一会儿偷偷抚摸一下他的大腿,体会那温热结实又充满弹性的手感。长海叔不停地给我夹菜,似乎我是一个手臂太短而够不着菜盆的婴儿,突然从厨房传出一声很响的油炸肉皮的爆裂声。
长海叔心里明白我在耍赖,一边不露声色地躲闪了一下,一边夹起一段鳝筒,作状要塞入我得意张开的大嘴,我扭头不受,吃了一块很小的青椒。
“甲鱼来啦!隔壁那桌没有,实在嘴馋的话,锅里还有点汤水,给你解解馋!”双手端着一只描金的大汤碗,顾阿姨一路嘘嘘地快步走过来,将一只清蒸甲鱼放在我的面前。
“你看,那桌人多,还是给他们吧!”我嘴里客气地说。
“这哪行?你是局长,日理万机,不好好补补身子,哪里还动得出脑子?他们乡下人,就田埂上走走有啥要操心的?专门蒸给你吃的,李局长,赶紧尝尝,嘿嘿!”
长海叔伸出筷子,戳开甲鱼的一只后腿,连腿带肉夹到我的碗里,笑呵呵地说:“阿清,趁热吃哩!”
看着甲鱼硕大的头颈,我心生一念,把甲鱼头撕了下来,夹到长海叔的碗里,咬着耳朵低低地说:“叔,把这吃了,这可是大补呀!补好身子讨老婆喽!”
看到我的一脸坏笑,长海叔脸微微一红,在桌子底下踩了我一脚,假装生气地说:“你看叔笑话是啵?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没个正经!吃吧,塞住嘴哩!”
我为自己的诡计得逞笑个不停,大舅疑惑地张看过来,盯着长海叔想知道答案。长海叔正低头含着甲鱼的头颈,看他撮着嘴一副仔细的样子,我觉得更好笑了。
“阿清,你痴笑个啥?吃了笑药啦?”
一个声音飘然而至,老妈一脚跨进了院子。
“大姑!”桂芬姐抢先迎了上去。
老妈一身墨青色的风衣,煞是精神。我微微探了探身子,算是打过招呼。长海叔已经走上前去,邀请老妈入席。
“吃过啦吃过啦!我说长海啊,你今天请客,也不早点打个招呼,人来了才想起,你没诚意呀你?看你个小气鬼!”老妈乘势揶挪了长海叔几句。
“哪里哪里!哪请得动你这当大官的老姐姐吆!就请了几个我姐夫村里的老亲来帮帮忙,又不是来吃饭,是来帮忙干活哩!下次单独请你喝顿酒,就怕你不来哩!”长海叔一边打趣,一边憨笑地挠挠头皮。
“这些师傅是你姐夫村里的?怪不得有点脸生,大伙自顾自吃啊,别客气喽!”老妈客套两句,挪去大舅身边说话,大舅已经离席,和老妈走去一边嘀咕着什么。
午饭临近尾声,男人们开始盛饭,女人们早已吃饱,一个个打着招呼蹿回家看看。老妈走过来坐在我的对面,笑吟吟地盯着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