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呀,看你鞋子上都是泥!红绫,拿双长海的拖鞋,给阿清换了,顺便把皮鞋擦一下。”
“嗯,马上来!”顾老师答应着,转身去了长海叔的房里。
“不用不用,我回大舅家去换,不麻烦!”我坚决不能接受,就站起身。
顾阿姨见我要走,不容分说压住我肩膀,凑上前来用手背挡住自己的嘴巴,故作神秘地在我耳边说:“客气啥?你晓得吗,你长海叔和我家红菱在谈对象,快的话,过年你就要喊婶婶啦,嘿嘿!”
一阵剧痛,在顾阿姨极大欢愉声中涌上我的喉咙。牛轧糖牢牢地黏住了我的牙齿,让我透不出气来。
我感到快要窒息了。
我已经想不起自己费了多大的劲,才挣脱顾阿姨热情挽留的双手从长海叔的小院脱身的。只记得在坚持告辞的最后一刻,那位小巧的顾老师从客堂走出,手里拎着一双深蓝色的塑料拖鞋,而这双拖鞋,就是昨晚长海叔给我准备的。对于我的死活不肯留下,顾老师似乎有点愕然,脸上的惊讶交织着凝固的微笑,看上去有点局促不定,欲言又止。
一路上晃晃荡荡地向大舅家走去,心里满是涩涩的感觉。长海叔!你就像一颗云游苍穹的彗星,正在倔强地挣脱来自于我的引力,缓慢坚定地向远处的恒星飞去,而我,只是有幸和你在天际邂逅,得以一睹你灿烂无瑕的真实容颜。你我终究无法冲破世俗的牢笼,成为终身相依的榕树和藤萝,永远交相辉映的双子星座!
心里的失落,开始拷问我这次无望的追逐。既然最终依然是失败的结果,何必终日沉湎其中,以求得到虚假的收获?
外婆拄着拐杖,倚着门框晒晒太阳,看见我一脸丧气地回来,乐呵呵的告诉我煮熟的玉米和刚割下的甜芦放在灶间的什么地方。我没有一丝胃口,只是觉得一个人最终还是要回到叫做“家”的地方,而只有“家”里人,才保证不会让你受伤。有一阵子甚至想动身回分局算了,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老妈马上会过来,我不能用自己失意的脸色回报家人对我的钟爱。
拿来凳子,自己擦起了沾满泥浆的皮鞋。外婆已经回房去了,只有远处枝头的麻雀,叽叽喳喳地打扰我失意的心境。
快到中午时间了,外婆有点担心我的午饭,要我去江滩叫桂芬姐回来做饭。我回答说不饿,可以吃甜甜的南瓜粥。我不想再去江滩,不想看见长海叔敞着结实的胸毛隐现的胸膛,张开粗壮的双臂,转动肌肉虬结的肩膀,将一捆捆密实的芦苇轻松地扔到远处的堤岸脚下,然后咧开白白的牙齿,和那几个蝴蝶般围着他奔忙的村妇不时瞎拌几句油腻的嘴舌。就算他只是聊以应付场合,可家里还有那个庄重严肃的顾老师,会以自身小巧的魅力,最终征服他伟岸的身躯。
乱七八糟的想法始终没有停止,直到桂芬姐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看见我无聊地踱进踱出,有点吃惊地问我:“阿清,你怎么没去长海叔家吃饭?”
我不知如何回答,就胡诌了一句:“他又没有叫我。”
“嘿呀,这还用叫?刚才还捉到了一只甲鱼,长海叔高兴得不得了,一直在说中午要蒸了给你吃呢!我们可是一点汤水都轮不到喝的,哈哈!”
“真的?”心里有那么一点点高兴,可就是提不起精神,心灰意冷得太久,无法积攒起码的热情。
“那当然啦!我爸还说了长海叔几句,说就知道宠你,把你快捧上天了。”
是啊,长海叔目前是很宠我,不过好日子不长了,未来的景况已经一目了然。
桂芬姐把温热好的鸡汤送进外婆的房间,我帮忙在厨房刷锅,才刚动手,手机响了,是长海叔。
“喂,是阿清吗?”话筒里传来急急的声音。
“嗯。”我有气无力地回答了一句。
“你人呢?你走哪里去了?快过来吃饭啦,叔没见你人,都急死了!”
“我,我在外婆家,我已经吃过了。”
“吃过啦?瞎说八道!你外婆家里谁给你做饭?你桂芬姐也要过来吃的,快点过来吆!”
“叔,我不过来了,你们吃吧!”嘴上说不去吃饭,心里却空的很,不知道是在斗气,还是在赌气?
“咋啦,宝啊,又在气谁啦?过来吧过来吧,你大舅也在,还有刚捉到了一只甲鱼,马上要蒸给你吃哩!”还是乐呵呵的声音,长海叔忙不迭的喊着,似乎缺了我就是不行。
“叔,我真的不过来了,身子有点不舒服,你们吃吧!”说完,我挂断了电话。
我真的不想和顾阿姨她们在一起吃饭,我没这个胃口!心里酸酸的,走进了西房,躺倒在床上。你们自个儿吃吧,我不想打扰你们愉快的家庭聚会。
没过几分钟,只听到一阵重重的脚步声走进了院子,传来长海叔的声音:“桂芬,阿清呢?”
“在里屋,刚进去。”
“你快过去吧,甲鱼她们不敢杀,你快去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