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海叔可能已经选择了顾老师!要不然怎么会主动探视顾老师的病情?昨晚在大舅家的谈话,开始一幕幕在眼前回放,如果舅妈所言是真,那么长海叔肯定看上了风韵犹存的顾老师,要不然一次次送这送那忙活干啥?要不然她姐姐喜形于色到处津津乐道妹妹的喜事干啥?还有,虽然是一件打折的蹩脚衬衣,但毕竟是顾老师主动买的,毕竟是长海叔乐颠颠地穿在身上了,我精挑细选的波司登,要到下了雪才会套上长海叔的身子,那时,说不定顾老师已经搞定了长海叔,会坚定地劝说长海叔放弃这件近乎奢侈的礼物,以清除我留在他家的最后印记。
想到这里,心里涌起一阵恐慌!长海叔,难道你心中早已有了答案,而我却还在傻傻地解题?难道故事早已结束,我竟然还在继续徒劳地跋涉?
不会!我断然否认!
长海叔不会伪装自己,不会老于世故,他对每个人都很关心照顾,就象对于我的外婆,他都是尽心尽力,对于病中的顾老师,他同样不会袖手旁观!最起码,他对我的爱,是真的。可是,这是一种什么样子的爱?我有点底气不足,也许两种爱并不等重,也许我真的永远得不到我想要的那种?
台钟敲响了半点的报时,我仿佛是在无助地等待一场判决的宣读。
突然响起来的广播把我吓了一跳,一阵热闹的《喜洋洋》过后,开始传来的“棉铃虫的防治要点”打断了我的思绪,这才发现已经痴痴地盯着那件淡蓝色的短袖太久太久。
一边听着嘈杂的广播,一边吃完早点,看看身上的大裤衩,实在是宽松得快要掉下来了,就开始翻找内裤和袜子。衣橱里都是长海叔穿旧的裤头,我仔细挑了一条,虽显宽大,自觉可以示人,就胡乱换上了,穿上外套,准备去江滩看长海叔刹芦苇。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桂芬姐走了进来,似乎知道我在这里,一点也不吃惊。
“阿清,早上到的?”
“嗯。”我趁势点头答应,如果要我自己先讲,又不知去拼凑什么说辞。
“我去村里卫生所给好婆拿药,看见你的车停在村委会,想你会不会在长海叔这里,就过来看看。”桂芬姐说话的神色很正常,没有像大舅那样用狐疑的眼神盯着我。
“我刚到,顺路先来长海叔这里瞅瞅,长海叔去江里了,我马上就去看外婆。”我顺水推舟应付了桂芬姐。
“午饭过来吃,我去街上买点菜。”桂芬姐没有注意到院子里晾晒着两套男人的衣衫,只是自顾自到墙角拿了把三齿的锄头。
“嗯,大舅在家吗?”我顺口问了一句,跟在她后面。
“去江滩挖芦根了,等下我也要去,过来借把锄头。你妈下午要来,说要芦根带回去给你爸煮药。”
我妈下午要来?我有点发愣,老妈没有告诉我呀?心里头整天只装着长海叔,连家里人的行踪都抛之脑后,我是不是有点过分,已经走火入魔了?
头皮有点发窘,跟着桂芬姐,往江滩走去。
桂芬姐也是从小做惯农活的人,穿着双洗得发白的解放鞋在田埂上走得飞快,反倒是我,套着新皮鞋滑进滑出跟上都有点吃紧。一路上遇见两个拿着锄头去江滩的村里女人,似乎都是去帮忙的,桂芬姐和她们打着招呼,边走边扯着今年芦苇的收势,还不忘介绍我几句。她们不时回头冲我一笑,洁白的牙齿写满了乡下人的淳朴善良。
走上江堤,眼前不禁一爽,整片整片的芦苇已经被连根割断倒下,整齐地码成一堆一堆,就像秋收时的稻田,洋溢着丰收的景象,七八个男人套着袖笼,带着草帽,挥舞着镰刀,在前头整齐地向芦苇丛深处开进,十来个女人在后面扯着草绳,将割下的芦苇捆扎压紧,然后用扁担挑上江堤,一堆堆码放整齐。长海叔正处于这支队伍的中央,不时走到前面给男人们递烟,又回头帮女人们套好扁担扣上肩。看见我的到来,长海叔远远地冲我一笑,双手拧紧捺了一下鼻涕,随手在裤腿上一擦。
找见大舅在远处的第一梯队里卖力的收割,桂芬姐从裤兜里掏出一副纱手套,远远地送了过去。同来的两个女人早已走下江堤,围在长海叔身边瞎笑着什么,只见长海叔假装抡起了拳头,似乎要开打上去,女人咯咯大笑着跑开,我仔细分辨一下,好像听到有一句:“你那个小女人怎么不来帮忙?”
昨晚的潮水很大,江滩上非常潮湿,还留下一个个浅浅的积水潭。我在江堤上踱了个来回,举棋不定是不是也该下去凑个热闹,忽然注意到女人们在捆扎芦苇的时候,不停地把脚边东西往几个塑料提桶里扔,肯定是螃蛴!我来了精神,快步冲了下去。
果然捉到了不少东西!每个塑料桶里都有浅浅的小半桶水,里面大部分是螃蛴,还有白虾,弹涂鱼,白条鱼,文蛤,鲶鱼,甚至还有几条黄鳝!这些江里的小生灵惊恐地上蹿下跳,把水搅合得都起了腻子,我那个喜欢劲,来回地跑着把它们合并在一起,还不停地加水换水以防它们缺氧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