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老牌的国营企业都有个通病,就是干部和工人的福利是有差异的,国棉厂自然也不例外。国棉厂是个有五千多号工人的大厂,光干部就有两三百人,因此有干部餐厅,干部活动室,还有个干部浴室。所谓干部浴室,就是必须凭厂子里每月发放给干部的浴票才能进去洗澡。长海叔也算个中层干部,虽说每月也能领到十张,但比起厂长书记的三十张,自然也算寒碜得很,再说科里的其他保卫总要软磨硬泡地从长海叔手头要个一两张去,留给自己的就更少了。自从开始扛纱包后,长海叔每天一身臭汗,不洗不行,但是心疼那几张浴票,总是不舍得一下就花完,平日也就在门房洗洗擦擦将就一下而已。
三年前厂子里调来了一批新任领导。于是洗澡的时候,偶尔会碰见新来的工会杨主席。老杨家住市里,听说有装潢考究的卫生间,因此很少在干部浴室里出现。老杨经常看见在门房后面胡乱擦身的长海叔,动了恻隐之心,于是非常大方地把每月的澡票分给长海叔十五张——因为老杨职务高,每月能够领到二十张。长海叔是个懂得感恩的人,看到老杨的汽车脏了,就会主动帮老杨洗车打蜡。时间一长,就把洗车的活计包了,老杨也会给长海叔几根零散香烟抽抽,以示谢意。
几年来,长海叔除了扛纱包,又接了搬家公司的活,长期的体力劳动锻炼,加上厂子里供应给干部的可口伙食,身子变得越来越壮实,人也显得愈加精神焕发,吸引了老杨的注意。老杨变得越来越关心长海叔了,不光体惜保安的辛苦,为保安部门出头争取提高收入,还经常给长海叔送这送那,显示出乐善和大度。长海叔非常感激,因为老杨为自己在手下兄弟们面前挣足了面子。
第一次约长海叔一起去干部浴室洗澡,长海叔就主动提出为老杨搓背,不为别的,只为长海叔有付知恩图报的热心肠。初次的情景都没什么记忆了,只是此后老杨每次去浴室都会约长海叔一同前往,而且洗浴的时间越来越晚,似乎都要等到浴室没人了,才会拖拖拉拉地出发。长海叔是个老实人,只要老杨有约,宁愿汗津津的衣服黏在身上不舒服,也不会早早一个人先去冲洗舒坦。长海叔搓澡很用心,每次搓完,老杨都会拍拍长海叔浑圆结实的屁股,表示亲近和谢意。
在一个雷雨后的夏夜,忙于招待完一个考察团,老杨明显饮酒过量。长海叔搀扶着老杨去干部浴室,浴室已空无一人,连烧炉子的老头也满脸不悦。长海叔仔细地帮老杨冲洗身子,老杨神志略微清醒,脚步却是不稳,当光溜溜的老杨倚着赤条条的长海叔时,忠心耿耿的长海叔没有往旁边地方挪动一寸位置,因为陪酒本来就是领导日常工作的一部分,何况这又是一位体贴自己的兄长。所以当长海叔看见老杨下身的一柱擎天时,只是觉得暗暗好笑,看来酒这东西,比吃劳什子伟哥更有效。老杨一直嚷嚷着要和长海叔结拜兄弟,甚至硬拽着长海叔就地磕头起誓。长海叔眼看无法推辞,就演戏一般完成了好笑的仪式。“明天他便会忘记得一干而净。”长海叔看着浴室逐渐散去的蒸汽,心里有这个把握。
当长海叔帮新任大哥仔细擦身的时候,面对自己的周身白净,老杨开始赞美长海叔浓密的体毛。“单身男人留得住精!”这句话不知是表扬还是贬损,长海叔只当是句酒话,没去琢磨个仔细。
第二天傍晚,趁着长海叔一个人在门岗的大接待室里值班,老杨送来了两件夏季的短袖。一看高档的质地,长海叔死活不肯接受。老杨有点生气,把东西一扔,留下句话就走:“都拜把子了,还跟我客气!”看来老杨一点都没有忘记昨日的闹剧,而且当真了。
从此老杨成了门卫的常客,一段时间大家甚至纳闷保卫科是否已经划为老杨分管。长海叔照例起劲地帮老杨洗车,老杨随手扔给长海叔的香烟,也已经从零散的双喜变成了整包的苏烟。老杨给长海叔的浴票越来越多了,有时一个月甚至有三十多张。长海叔明白老杨肯定在向别人索要,除了让一身臭汗的自己,每天能够痛快地在热水里泡一泡,还有剩余私下分几张给弟兄们做个人情。当然每隔三五天老杨都会约长海叔一起去浴室冲洗一下,人多的时候,老杨不肯让长海叔帮自己搓澡,没人的时候,老杨会乘兴扯几下长海叔粗壮悬垂的物件。只要不是明显的撸动,会由着老杨的性子胡弄几下,也就几秒钟功夫,长海叔就会借故洗头或冲凉,挪开身子。
一年前光景,长海叔去过老杨家里一次。那是个秋高气爽的周日,老杨提前打了招呼,要长海叔别去外边打杂干活,说是帮忙去他家整点东西。长海叔一早就精神抖擞等待差遣,甚至还不知趣地叫上了科里的小李一起待命。老杨婉言谢绝了小李的好意,开着普桑,带着长海叔回家,中途在一家卤菜馆打包了好几个小菜,长海叔还以为老杨要在家里请客。其实所谓的帮忙,也就是拆掉了院子里一个废弃的狗窝,顺便冲洗地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