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晶亮剔透的松脂球,送来最后一股清香,伴我混混耗耗地睡去了。
早上依旧在六点半醒来。时间还早,就有了去集市看看的想法。匆匆梳洗了一下,就整装出门了,是想去看看长海叔有没有出摊?随即自己也觉得有点可笑。
打开走廊的安全门,眼前的一幕让我无言凝噎——
长海叔,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背靠着墙,头深深地耷拉在肩膀上,安静地睡着了。地上放着一只竹篾编织的篮子,里面是一碗煮熟的冷结馄饨,一根油条,一杯豆浆。
看着长海叔困顿熟睡的样子,我鼻子一酸,心头的恼火消散了很多,忍不住叫了一句:“叔,叔!”
“嗯!”长海叔嘟哝了一句,抬起头,看见是我,揉揉眼睛不好意思地说:“哦,阿清,你看我都睡着了,嘿嘿!”随即站了起来。
长海叔今天又是穿了件新衬衫,白色的底,靛蓝色的条纹,深灰色笔挺的西裤,脚上黑色的懒汉皮鞋油光锃亮。看到我在盯着他看,长海叔不好意思地低头也往自己身上看去,在站直身子的瞬间,嘴干的感觉又来了。长海叔注意到我在看他,立刻发现了自己的窘态,忙弯下身,拎起了地上的篮子,以致再次直起身子的时候,故意微微弯曲着腰背,臀部向后翘着,以掩盖自己的不雅。我忙转过身,直接往房间走去,给长海叔一个走出窘的台阶。
“宝啊,你看叔给你胡乱准备了点东西,不知你喜欢吃啥的。”长海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叔,你的东西我都喜欢吃。”这倒是我的真心话,说完心头一想,呵呵,还真有点借题发挥的味道。
长海叔已经跟着进来了,把篮子放在桌子上。我憋着自己不去看长海叔的脸。
“这馄饨是你舅妈清早送到我家来的,青菜夹肉馅,说你喜欢吃肉,是昨晚裹好的。”长海叔将馄饨放在桌上,“这油条是我早上在市场刘聋子的摊上买的,整个市场就他的油干净,每天都要换。”
“哦,这馄饨是我大舅家裹的?”
“是哩,早上五点半就煮好送来了,你舅妈说不知你几点起床,急急地就来了,我还睡着哩!”长海叔笑着,细细的皱纹布满了眼角。
什么?我以为听错了,忙接了一句:“叔你昨晚睡在家里的?”我想起昨晚长海叔家黑灯瞎火的样子,简直有点不信。
“是哩,我睡死了,你舅妈敲了半天门。”长海叔没有注意到我表情的变化,自顾自地去厨房给我拿了个小碗,把豆浆倒在碗里。
“叔,你昨晚住在家里了?”我还是不信,追问了一句。
“是哩!”
“叔你骗人!”我觉得自已的声音有点响,有点厌恶长海叔当面撒谎。我昨晚在你门口孤独地徘徊,明明你不在家,摩托车也不在。
“是在家啊?”长海叔惊讶地抬起头,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叔,你说过,在这个世界上,我俩是最好的俩个,是不是?”我决定戳穿长海叔的谎言,虽然心里有点酸痛,但是一想起昨晚的无助与悲伤,我觉得必须把闷在心底话讲出来,我顾不得太多了,只想一吐为快。
“是哩!宝啊,你这是咋啦?”长海叔瞪大眼睛看着我,有一点点笑容停留在脸上,还没来得及散去。
“叔,你知道吗,我昨晚在你家院子外面都等了你一个多小时!”我夸大其词地反驳着,心头的伤痛翻江倒海般地涌上来,“我妈叫我回市里吃晚饭,完了我放心不下,特意从市里又开车赶回来,我在你家门口喊你,等你,你屋里没火,根本就不在家!我,我一个人在江滩走啊走,一个人象傻瓜一样来回地走,直到十一点钟了,我才回来的,可叔,你还说你在家!”
眼眶已经湿润,但我强忍着不会掉泪。
长海叔懊丧地拍着自己的大腿,反应很强烈:“唉呀,叔就知道你会来!叔后悔死了去城里,早知道这样子,叔就不会去城里了!”
长海叔说着,走过来,扶住我的肩膀。我低下头,心头痛得要命——果然你在骗我,长海叔,你和老杨去约会了,你还以为我不知道。
我挣脱了长海叔的手,往卧室走去。
“宝啊,你听我说!”长海叔发现我的反常,慌忙跟着进来。我往床上一躺,脸朝下一动不动。
长海叔坐在床沿上,手扶着我的后背,声音有点发急了,说:“宝啊,你听我说,我昨儿下午和朋友去市里办事,后来他请我吃了晚饭,他们几个都是喝酒的人,还不让我走,叔不是给你打过电话吗?”
长海叔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等待我的回答。
我没有作出回复。你玩得很开心,我可以猜到。
“吃完后都八点多了,他们非要请我去那个天涯海角洗个澡。我不去,我寻思着要坐车回来,怕晚了没车了,再说今早还要给你送早饭,你舅妈昨天下午都提醒过我了。”长海叔又停顿了一下,好像在观察我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