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会的,我不去瞎猜疑。”杨老板嘴里咀嚼着一片蘸过芥末的花螺刺身,嘘出满嘴的辣味,嘟哝了一句。
肯定是的,我涩涩地想。你是在维护他,因为他是你亲哥。
“阿清,给你徐叔叔倒杯酒。”老妈的声音突然响起,她已经发现了我和杨老板交头接耳一段时间了,决定干预我略显缺乏修养的举止。
饭局终于在一片客气声中结束。老妈给了徐媛媛一条经过精挑细选的真丝纱巾,杨老板打着嗝,忙不迭地抢着埋单。在双方大人满意目光的注视下,我和徐媛媛交换了彼此的手机号码。
老妈招呼我回家的时候,我突然有了别的想法,我不想回家住,我要去江圩。我坚持说明早有个重要会议,今晚必须回分局准备。老妈看拗不过我,就责怪了我几声,坐老爸的车回家了
我要去长海叔家里看看,因为我觉察到了迫在眉睫的危险。
一路上我越来越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脑子开始有点发晕。长海叔的形象和那个胖胖的工会主席的形象交错地搅合在一起,似乎想竭力地将他们分开,又不知从哪里入手,眼前一直重复回放那人亲热地拍着长海叔的肩膀,把长海叔往车里拉的一幕。但是看来长海叔一直在拒绝上车,是早已知道上车后会有什么结果,还是一般的礼貌式的委婉谢绝?我多么希望是后一种结果。
疾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大舅家的村口。今晚月亮很好,可是心情很糟。如果长海叔在家,我该上前敲门责问,还是识趣避离?如果不在家,我该去四处找寻一番,抑或蔫然打道回府?我都没来得及想好答案。
静静的月光蒙住了长海叔的小院,黑漆漆的院门上锁紧闭。我踮起脚尖,从院墙的花窗向里望去,卧室黑压压没有一丝灯光。费力地找寻了三遍,没看见长海叔的摩托车,没有,肯定没有。
从长海叔卧室里传来台钟的报时“噹…噹…噹…”,响了十下。
长海叔没有回家。我觉得天快要塌下来了。
实在不甘心就此回去,于是慢慢走上了江堤,舒缓一下紧绷的焦虑。
凉飕飕的秋风从长江口袭来,吹冷了一颗火热的心。残败的芦苇在江月的辉映下,犹如一群素白高挑的舞者,在江滩演绎着凄美的舞蹈。茫茫的江水安静地流淌去海的方向,仿佛一位冥思的哲人,是在反省前世的喧嚣,还是在掐算来生的定数?浅浅的水波荡漾着固有的节奏,轻声漫上平软的沙地,把一片片芦苇的枯枝败叶,杂乱地堆在堤岸的脚下,而水纹中隐约可见的芦苇花,随着海风一起一伏,无助地等待停靠得以生根的土地。
一声燕鸥短促的鸣叫,慌张而迷乱,是在挽留秋的流逝,抑或惊恐冬的到来?
长海叔!
我低低呼唤了一声,整个压抑的情绪喷薄而出。叔!自从第一眼看见你,你就绝对吸引了我,俘虏了我整个的心。我从此寝不甘寐,食不知味,整日牵挂的,除了你,还是你!想着你的憨厚,想着你的慈爱,想你的一颦一笑,想你的举手投足,想你成了我每日的功课,成了我唯一的乐趣。无数次痴痴地遐想和你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朝渔猎,暮炊烟,每一次躬耕的身影,都不会孤寂。我甚至傻傻地想等到你年老体衰,等到你撒手西去,我将会如何的孤独无望,我将何以苦度残生!每一次想你,都是在幸福和痛苦中起落,幸福是因为占有你的怜惜,痛苦是因为不谙你的真爱!
长海叔!
因为你,我变得脆弱,变得敏感,变得牵肠挂肚,变得疲惫不堪。笑着你的笑,和你一起傻傻地欢笑,苦着你的苦,伴你一起紧蹙眉头。担心你风雨中的鱼椴,牵挂你长夜中的寂寥,甚至悲情你的昨日,为你祈祷明日重生。因为你,我知道了什么叫爱与哀愁,我所有的空隙已全部被你占据,甚至所有的欢颜,所有的担忧,你已拥有我的全部,我却只剩一具躯壳。
长海叔,今夜,你到底会在何处?
海风逐渐静止,皎洁的月光笼罩着一望无际的芦苇,江中氲氤的水汽缓缓升腾,如一层薄纱,覆盖了波光粼粼的水面,远处闪烁的灯光,是晚归的渔火,还是一颗不甘熄灭,依然有梦的流星,如我一般?
芦苇滩,一个美得令人叹息的地方。
此刻寂静绵延的江堤上,只留下一个孤独的我,黯然神伤。
回到分局,冷清地躺在床上,耳边萦绕着小刚的那首《黄昏》“过完整个夏天/忧伤并没有好一些/开车行驶在公路无际无边/有离开自己的感觉/唱不完一首歌/疲倦还剩下黑眼圈/感情的世界伤害在所难免/黄昏再美终要黑夜/依然记得从你口中说出再见坚决如铁/昏暗中有种烈日灼身的错觉/黄昏的地平线/划出一句离别/爱情进入永夜/依然记得从你眼中滑落的泪伤心欲绝/混乱中有种热泪烧伤的错觉/黄昏的地平线/割断幸福喜悦/相爱已经幻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