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面逐渐挤满了人,大家三三两两地坐着站着从门口向里张望着,每一个都热情洋溢,似乎巫局的出事,现在已经从噩耗变成了喜讯:
“李科,不,李局长,不好意思我没改过口来。”
“明天开始去江圩吃饭,要找李局签字喽,马屁得先拍起来喽!”
“怎么要等到明天?今天晚饭李局就能签单啦!”
“就你喜欢吃,江圩有上千家服装厂,礼拜天去拿套西服穿穿,李局,先给你打个招呼,到时别翻脸不认人啊?”
“刚才我就说过,这个位置非李学清莫属,看看,我预测得准不准!”
“要不是你小子去年受了处分,这个位置就是你的啦,哈哈!”
七张八嘴,热闹非凡。几个烟鬼吵着要喜烟,抽屉里仅有的两包库存几分钟就抽完了,只能请人再去买了一条,直到茵茵红着脸进来通知我去严局办公室碰头,大伙儿才依依不舍地散去。
严局具体交代了我必须抓紧做好的几项工作,包括队伍建设,几起涉税案件的结案,三季度税金征缴入库等等,为了协助我开展工作,党组同时委派了市局办公室一位经验丰富的同志担任四分局的政秘股股长。
中午吃饭时间,我俨然成了餐厅的中心人物,大家海吹着四分局的各式典故,有意无意地提醒我点滴注意事项,我一一报以感激。茵茵满脸都是甜蜜的微笑,非常勇敢紧挨着我的桌子坐着,我记得,这是两年来她坐得离我最近的一次。
下午就出发去了江圩。在宣读了党组的任免决定后,我开始感受到肩头的压力。四分局下辖江圩,龙港,锦珠三个镇及一个长江煤炭码头,常住人口38万,流动人口50多万,辖区内规模以上企业1000多家,GDP达230亿,税源20多亿,抵得上对岸苏北地区两个县的经济规模了!看着装修精美的六层办公楼和会议室里六十多位即将朝夕相处的同僚,我有点担心自己是否能够胜任,手心里一直在冒汗。
在礼节性地拜访过镇几套班子领导后,领导们挽留我们吃晚饭。严局今年刚到五十,五短身材,结实又干练,是个严厉,专业,精明的领导,他知道这顿晚饭意义非凡,因此没有推辞,只是提醒我场面上注意少喝酒,由他来掌控局面。看着严局两鬓微染的头发,我心里涌起一阵感激。在饭桌上,我被严局描绘成一个精干,敬业,理论和实干水平超群的难得人才,还罗列了我这么几年获得的荣誉。在大家的一片赞叹声中,我只能不停地谦虚应答着,一边推脱不会喝酒,对于每一次敬酒都只是浅浅地抿一口,不露声色。
快到八点了,饭局还在继续,我觉察到了手机的震动,掏出一看,长海叔来电话。
我礼貌地对大家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家里来电话了。”微微颔了一下头,快步来到包厢外的院子里。
“喂,叔,是我。”
“喂,阿清?哦,你晚饭吃了吗?”长海叔的这句问候语,是我们中国千百年来遗传下来的国粹,似乎关心对方的饥饱,是所有事情里面最重要的东西。
“还在吃,还没吃完!”
“还在吃饭?现在都八点了,那你啥时开始吃的?”长海叔明显有点吃惊。
“六点多钟吧,在陪领导喝酒。”
“哦,那你少喝点酒啊!宝啊,今天晚上挺冷的,你注意别冻着啊?叔没事,挂了啊?”
就短短几句话,我有点不舍得挂电话,马上继续说:“叔,叔!”
“嗯,宝啊,啥事?”
“叔,你猜猜我在哪里吃饭?”我想出了这个点子,多听听长海叔叫我几声“宝啊”心里也觉得舒服。
“你让叔咋猜得出来?在希尔顿?还是海逸?”长海叔所说的两家酒店都是五星级的,他在市里十年多,肯定听得耳朵都熟了。
“不是,再猜猜?”我为自己随机想出的点子沾沾自喜。
“再猜猜?哎呦宝啊,你让叔怎么猜得出来?不会是在领导家里吧?”
“不是,好吧,叔我告诉你,就在江圩!镇政府边上的江圩大酒店!”
“江圩大酒店?宝啊,你咋不早说呢,早知道你来江圩,叔就过来看你了!这里到镇上才五里路,一眨眼就到了!”长海叔显然来了精神,声音也比刚才大了一些:“是和党委李书记?还是徐镇长?”
“他们都在,还在里面喝酒,我出来接电话的。”我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先不把明天就要到江圩工作的事情告诉他,等晚上回家了再说。
“哎呦,这两个领导酒量都是出了名的,宝啊,你要学乖尽量少喝点哦?实在喝多了不行,叔过来接你,不要硬撑开车回市里,噢?”
长海叔显得非常担心,我突然觉得有点欣喜—白天一直在想,明天就要去江圩工作了,可以经常看见长海叔了,不用长途奔袭劳顿费劲,可没想到还可以住在长海叔家里!是啊,从分局到圩岸才五里地,权当散步走走就到了!我甚至可以和长海叔一起吃早饭,一起吃晚饭,一起……呵呵,心里那个甜蜜劲!一下子沉浸下去了,忘记了长海叔还在等我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