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你知道四分局发生的事情了吗?”刘局摘下了眼镜,看着我的反应。
“听说了,是指巫副局长的事吧?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我尽量保持语速正常,语气平实。
“是啊,暂时组织上还没有最终定论,如果确实违反了国家法律法规,违反了党性原则,组织上肯定会做出严肃处理,严惩不贷!”刘局口气严肃地说。
我附和地点了一下头,心想,如果确实是贪污受贿,应该是交给国家执法机关来量罪定刑,而不仅仅是由组织上来批评教育吧?
“刚才局党组召开了紧急会议,决定任命你担任四分局副局长,以副代正,主持工作。”刘局长语速缓慢而坚定,说完后抬起头看着我。
我觉得耳边“嗡-”的一声,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懵了!虽然刚才在群聊的时候也有好事之人提起过谁将是接替巫局的合适人选,但似乎没人提起我的名字,我也压根没往自己身上去想,我只是庆幸自己身上没有此类腐败现象滋生,并没有前人倒下自己顶替升职的官本位欲望,现在当场听到这个任免决定,我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担心。
看到我没有任何反应,严明抬起头,奇怪地看着我。
“怎么啦,小李,有问题吗?”没有看到表演过千遍的信誓旦旦的决心抒发场面,刘局脸上掠过一丝不悦。
“不是,我,只是太突然,不知道行不行?”我很愚笨地解释说。
严明看看情势不对劲,插嘴说:“没什么行不行的,你本来就是局里后备干部,在稽查科这么几年锻炼下来,工作实绩还是不错的,派你去江圩,既是压力,也是动力!”
严明的话还没讲完,刘局就插嘴了:“这次党组决定派局本部的干部下去基层,就是考虑到基层的干部这么几年下来背景都很复杂,在这个节骨眼上,你下去比较合适,严局还极力保荐你了——”
刘局的官话我没有仔细听,严明的一句“江圩”我倒是听仔细了,我心里一凛——我怎么那么傻,四分局不就是管三个镇,分局不就设在江圩镇吗?我今天听大伙谈论了一上午,怎么就没联系过来——四分局,江圩镇,有我外婆家,还有我的长海叔!
瞬间,我的思维就象一辆踩下油门的法拉利,飞速启动了!我马上要去长海叔身边工作了!前两天还在郁闷,等外婆的脚治好了我该怎么办,似乎缺少了每个礼拜往乡下赶的借口,路又那么远,总不能每次都向同事借车吧?再说开摩托去吧,遇见刮风下雨天怎么办?这些都是现实的烦恼,只是还没到那个窘境,所以暂时没有费心思去考虑。现在,就在这个宽敞明亮又富丽堂皇的局党组会议室里,我听着两位领导向我宣布这个决定,我几乎无法相信,难道是我哪一次贡献重大的善举,感动了上苍,才换回如此现实的恩赐?
“请领导相信,我有信心,也有决心做好组织交代的工作!”我忙不迭的表态,意志坚定地看着刘局长,生怕因为刚才的精神恍惚,会致使他收回成命。
“好的,下午严局和党委办的同志会送你去四分局,先会议宣布一下,明天就正式开展工作,具体工作严局会向你交代,记住: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永远保持自己的党性原则!”刘局说完站起身,和我有力地握了握手。但我觉得刘局的比喻用得很不恰当,怎么能将国税局比作淤泥呢?还是他干脆将整个社会比作了淤泥?高中毕业的他喜欢引据论点,但常常词不达意。
严局关照我先移交一下手头的事情,一小时后去他办公室。我心头涌起无限感激,我毕竟是他一手提拔的爱将,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里,他努力将机会给了我,也给了我另外一个希望。
走出党组会议室,发现茵茵在走廊里向这边张望,我故意板起脸,装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样?”她跟随我走了几步,实在熬不住了,低声问了一句。
“免职了。”我说了句反话,有点得意。
我没有观察她的反应,估计不会严重到痛哭流涕。反正还有一小时,她就什么都知道了。
从好多个办公室里,射来猎奇的眼光,费劲地从我脸上捕捉蛛丝马迹,我故作镇定,没有一丝反应。
进电梯的时候,把右手伸进裤兜,攒紧了长海叔的松脂球,温润莹滑,宛若一块璞玉。
仅仅几分钟时间,这个消息立即传遍了局本部大楼,似乎每一个重大新闻爆料以后,都会紧接着再爆出一个新闻,以充分满足大家闲谈的兴致。首先是局办公室的祝贺电话,随即送来了职务任命书,上面刘局的签字似乎墨迹未干。然后是一份紧急会议通知,我看了一下,下午有三个会议:四分局全体职工大会;四分局中层干部会议;与江圩镇部分党政领导见面会。然后是复印我的驾驶证,送来局里配备的专车钥匙——黑色帕萨特1.8T,车辆几乎是全新的,是副局长统一配置奥迪后刚置换下来的,签收。位于局本部六楼各分局长独立办公室钥匙,签收。办公室公物清单,签收。全新的工作证和税务稽查证,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