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设了几个观察哨,紧盯着八楼局党组会议室的大门。刚才财务科长被叫了上去,大家立即一阵议论,一会儿又看他神情抑郁地出来,手里拿着几张折叠的纸张,回到办公室不停地按着计算机,连香烟烧到了烟蒂也没有想去续吸一口。看来他没事,只是在执行任务,大家稍微松了一口气。随后的一个小时,局党组会议室就再也没有传出任何动静。
我当然参与了大家的部分讨论。那个巫副局长平时和我交情一般,除了工作上的接触,没有任何私人往来,只是他分管的稽查队那一块,平时倒是小有名气,至于日常工作中是否如大家所说的那样贪得无厌,我没有一点印象,因而我只是津津有味地听着几位核心人物的分析,也为自己平时和他并不复杂的人际交往而暗自庆幸。
大家瞎聊了一会儿,再没有更多的新鲜内容,我先行回到自己的座位,静静地喝茶。对于这场风波,我实在没有什么值得激动的地方,反正最终会公布结果,现在何必去费力猜测?右手插进裤兜,碰到了松脂球,顺手掏了出来,心里一阵甜蜜。
小小的螃蛴静静地卧在中央,头盖折射出一轮淡淡的晕黄,八只青灰色爪子的前肢位置,密布着黄色的绒毛,一根根直立着,显示出旺盛的生命。我不由想起长海叔腿上黝黑浓密的汗毛,也是有力的泛着油亮的光泽,每次都是那么吸引我,忍不住想伸手去抚摸,听着它们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勾起我无限的欲望。长海叔现在在干吗?看这个时间,应该是倒干净笼稍,已经在镇上卖虾了吧?或许,已经卖完虾回去了,在翻弄他那一小块菜地?
正痴痴地想着,忽然局办的黄茵茵一股风跑了进来。茵茵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刚满两年,是个内向羞涩胆小文静的女孩,平时对我很有意思,总是偷眼看我,一幅痴迷的样子。虽然有领导来为她说媒,但是我不为所动。她是个好女孩,但是我没有这种需要,不想去害了她。
“李科长,局党组刘书记,要我通知你,快去党组会议室,快!”她急急地说着,脸色随即红得象颗熟透的杨梅。但我看出,她内心非常紧张,她的气喘不是因为疾走,而是因为担心。
“叫我?”我简直有点不信,愣愣地看着她,没想到茵茵竟然勇敢地看着我,大有视死如归的气概。
“是的,刘书记叫我来找你的,还说不要打电话通知。”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挣扎,似乎在向我表明,她对于将我押解到局党组的这份差使,她是一万个不愿意,但是没有任何选择,只有执行命令。
刚才空无一人的门口,开始川流不息地走过局里的同事,他们装腔作势地上洗手间,然后非常快速的回来,虽然没有特意向我坐的位置张望,但是很明显都在用眼角的余光,死死注视着我的反应,不知道是希望看到我垂头丧气瘫倒在地,还是有意无意地守住走廊防止我夺路而逃?
我不能再坐在位置上无动于衷了,虽然内心非常不安,但是我必须保持应有的自尊。我快速的自我核查了这么几年工作的实绩:连年先进,市级优秀税务官,青年岗位能手,优秀公务员。我贪污腐败了吗?没有啊!我没有收过别人一分钱,我不吸烟,所以没有收过烟,但我喝酒,对了,去年我拿过别人两瓶五粮液,那家企业是纳税大户,我帮他们合理避税了,他们硬要塞给我,不过好像没有过二千元的底线呀?难道是巫局长乱咬人,诬陷我?
想想自己只有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瑕疵,心里反而镇定了,我立即站起身,若无其事地向会议室走去。茵茵迈着急促的小碎步紧紧跟着,两只手因为极度紧张而只能扯住了衣角,我偷眼看去,她的表情是那么痛苦,似乎她现在正押解着自己的情人,走向刑场。
推开会议室的大门,我惊奇地发现里面只有局长兼党组书记刘奇山和我的顶头上司——分管稽查的副局长严明。其他人呢?怎么十几个人一下子全失踪了?没看见他们走啊?我觉得挺纳闷的。茵茵在我身后小心地合上了大门,我没有朝她看一眼,我可以猜到她肯定已经痛苦得心如刀割。
“小李,来,坐这边。”出乎意料,刘局热情地和我打着了个招呼,神情很和蔼,似乎他是特意邀请我来局党组会议室喝茶的。严明也礼节性的向我点了一下头,然后便埋头在笔记本上不停地写着什么。
看情形不象是要对我进行严刑拷问。我突然觉得有点不适应,刚才自我紧绷的情绪一时放松不下来,就像是为了抵御多年不遇的洪水,我已经竭力加固了堤岸险滩,没想到洪水没有如期而至,却发生了百年不遇的干旱。
“噢,好的。”我坐在刘局对面,眼睛盯着桌面,双手没有很好的姿势,只能胡乱地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