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纳闷,你们在我宿舍?难道宿舍门没关?就狐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住哪一间?”
“噢,是你大舅妈告诉我的,桂芬还把门钥匙给了我。我看里面整理的挺干净的,就是被子有点薄了。今年冬天比往年要冷,早知道给你再加条厚的。”老妈把泡开碧螺春的茶杯递给老爸,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坐在我办公桌前面的皮椅子上。
“哦,去大舅家了?”我有点惊讶。这么冷的天赶来乡下,总觉得有点异常。
“是喽,你大舅来电话说外婆有点哮喘,昨晚过来看过后今天又给她送了点药,顺便做了些冬虫夏草的胶囊……”
猛听到老爸一声很响的干咳,似乎还动作很快地摇了摇头,便听到老妈的叙述戛然而止,有点硬生生被打断的味道,然后急急地继续:“就是今天刚到的,然后就来了你这里。阿清啊,看你身上穿这么少,你冷不冷?”
我听清楚了——昨晚已经来过了,今天是第二次来的。我突然有点惊慌,怪不得昨晚家里没人,冷锅冷灶的,难道父母直接奔袭来了江圩?不对呀,前天我刚给桂芬姐打过电话,桂芬姐说外婆身体很好,没提过有哮喘什么的身体不适。
难道你们在暗中监视我?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冷。”眼见局面有点冷场,我敷衍了一句。我想抓紧时间深入地想一想。
“不冷?看你都流清水鼻涕了。”老妈关切地说。
我没有搭理,只是从身后抽了张手巾擦了擦鼻尖。老妈,我在想为什么在这么冷的天气里,你却来来回回奔走,乐此不疲?这里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我思索片刻,觉得自己游走在问题的边缘,一时找不到答案。昨天老妈命令我回去,她特意邀请了徐媛媛来家里吃饭,以挽救我们之间这段快要冰冻的恋情。可是我选择了逃避,在电话里坚决抗拒,誓言不肯委屈自己。无奈又被黄茵茵招至城里,在一个充满伤感情调的咖啡厅,心情矛盾地接受她手段泼辣的断交令。晚上终于回到生我养我的牢笼,却发现晚宴没有举办的迹象,家里冷冷清清,预料中的暴风雨没有降临。然后我坚辞与父母作一次床前沟通,不愿挽救即将出现鸿沟的亲情,甚至在太阳升起前潜逃,招致父母在天亮后跟踪追击。
肯定有一幕瞒天过海的场景已经发生,否则今天不会这么太平。你看,老妈转眼又是一派气定神闲,还有老爸突然表现出的讷言温顺,一举一动明显是在演戏。我猜不出其所,只预感到肯定有一个业已达成的计划,正在某处实施。
心事重重,气氛诡异,谁也没有说话,好像对面坐着的是个司空见怪的投诉者,我早已没有兴致去认真接待。
“要不去我几个老姐妹家坐坐?”老妈转头对我老爸征询了一下,又对我说道:“阿清啊,等你下班,我们一起回去。”
老妈没有再提洗被褥的事情。我早就知道这是搪塞,家庭会议早已分工明确,洗被褥是我大舅妈的职责,老妈不会这么快就健忘。但是,为什么非要等我下班一起回城?难道要对我预谋实施软禁?
“你们先回去吧,我今晚不回去,住分局。”我冷冷地回应道。
老妈站起身,把手里的茶杯往桌子上重重地一顿,“啪”的一声,干脆而坚决。
我吃惊地抬起头。
老妈脸色严峻,脸颊上的一抹红晕转瞬消退成了大片苍白,眼睛如一把锋利的镰刀,拦腰斩断妄图挺立的麦秸:“阿清,你今天必须跟我们回去。你太没有管束了你!我和老爸会等到你下班,我们一起走,没有什么好讲的。”
“我就是不回去!什么管束不管束的,我又没犯什么错误!”
我低声抗辩着,斜眼看去,老爸挺直了身体,勉强端坐,也是一脸的严肃,虽然眼睛没有盯着我看,但是上下滑动的喉结却干咽着唾沫,明显强压着怒火。
“阿清,你的所作所为,比犯错误还要让妈丢脸,你自己却不得知!”
“我做什么了让你丢脸?”我执拗地顶嘴。
“你做什么了还要妈说出来?当初是想让你来江圩锻炼锻炼,没想到反倒是方便了你!”
实在听不下去了。我“呼”地站起身来,满脸怒火盯着老妈。
老妈微微有点受到惊吓,禁不住稍稍后退了一步,随即稳定了情绪,声色俱厉地训斥道:“阿清,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眼里还有没有父母?我警告你,如果你再敢去找你长海叔一次,我马上就去找严局把你调回市里!你对自己太放纵了你!你太让父母伤心了你!”说完,声音已经显得沙哑,迅疾转身打开随身的小挎包,抽出一张餐巾纸,捂住了鼻子。
只觉脑袋轰然作响。
长海叔!我简直不敢听到这个名字!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你们都知道些什么了?我缓缓地坐下,只觉得极度虚弱,仿佛在一个泥潭里挣扎太久早已耗尽力气,最终决意放弃,静等死亡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