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假的?不会是讽刺挖苦吧?
我犹豫了一下,想问下顾雪生的情况,又觉得不好意思开口,就支支吾吾地说道:“那什么时候收押的,昨天吗?”
“今天一早,三个全进去了。”
敷衍了几句,终于忍不住了,只能红着脸问道:“那顾雪生案卷里缺的那些材料,后来怎么处理的?”
我没有说“被我遗失的”,不伤皮毛一笔带过,想来李宏应该能听懂。
“噢,那些缺的书证啊,后来补上了。顾雪生松口了,承认有这么一份出仓单自己签字了,重新录了口供。关键是他小舅子也交代除了第一次是他姐夫签的字,后头都是他们绕过姐夫直接走货的,再说财务科长也反应了顾雪生确实不知情,这样那张单据也就不重要了。”李宏说完,声音很响地喝了口茶,还传来漱口声,听起来有一点点恶心。
“那最后确认的偷税额度有多少?”我其实是知道的,只是想确认一下。
“九十五万左右,够判个五年。”
五年以上。可是顾雪生是不知情的呀?虽说法人是他,可他早被架空了。我有点不放心,就变着法子提醒李宏:“那三个人同等处理?”
李宏没有马上回答,似乎有点心不在焉,然后又是高高低低的声音飘来:“不会不会。那两个小子肯定会判实刑,老顾么,请个好一点的律师应该可以缓刑吧!”
李宏说是“老顾”,可以听出他话语里带有一点点同情。
不必多问了,过度热心会引起猜疑,再说材料也是我出的问题。随便扯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这个结局应该不算太坏,不过顾雪生知不知道自己的希望所在?不一定,像他这种乡下土财主,除了拥有超越常人的财富,不见得具备超越常人的智慧。再说,他是个被家庭边缘化的人,老婆势力太大,他早已成了傀儡。
要不要提醒提醒?想起自己一个老同学,华东政法毕业专辩刑事案子,在市里名声老大,就马上翻出名片,电话直打过去。听完介绍后,小子很热心,答应不负重托。然后我告诉他对方家属会去找他。
可是我应该通知谁?巫红芝吗?她会不会尽心尽力帮自己的老公?对于自己的婚姻,她早已一万个后悔,恨不得把顾雪生踹了,早一天脱离这堆牛粪,而对自己的两个胞弟却处处护短,这才会有三驾马车今日的劫难,告诉她会不会起到反作用?
还是告诉顾红菱来得保险。她和顾雪生从小唇齿相依,血脉相融,肯定会义不容辞出面打理。可是,为了保护哥哥她竟然可以到我这里来偷窃案卷,害得我背负这么大的黑锅!想想心里就来气!
要不告诉长海叔让他转言?仔细一想,不行,绝对不行!要是长海叔和顾红菱见面,那个现场状况绝对不是我所可以控制!憨厚老实的长海叔肯定踮起脚尖飞奔而去,老于世故的顾红菱起初肯定不露声色,似乎在观赏一场平淡无奇的表演。仔细听完长海叔气喘吁吁描绘整个过程,顾红菱心底顿生感激,柔情如泉喷涌,一旦溢于言表,两人旧情死灰复燃岂不让我前功尽弃?
肯定不能让长海叔做信使,再说现在也不知道他钻到哪里去了,江滩找过了,市场刚才也去瞄了一眼,没看见一根头毛。长海叔,今晚下班后就去逮你,盘问盘问你昨晚究竟去了哪里。
只能硬着头皮自己跑一趟,就算帮帮可怜的老顾。
小学应该在11点钟下课。我算准时间,抵达顾红菱办公室的时候,刚巧她夹着讲义从课堂回来,看见站在门口的我,立刻停下了脚步,好像在权衡要不要和我打声招呼。
“找你有点事,去门卫那边讲。”我自认为表达得很清楚,就转身先走了。
随后就听见鞋跟“哒哒哒”地响起,脚步声不紧不慢的尾随在后。
快到门卫的时候,我逐渐停驻,不想被那几个爱嚼舌的老头老太听见谈话的内容。
顾红菱有所理会,紧走了几步,挨着我停下。
“顾老师,我今天冒昧来找你,是想给你传个信。顾雪生的案子移交市公安局后,时间不长手续就下来了,连同他两个小舅子,今早已经刑事拘留。”我顿了顿,等待她的反应。
她明显吃惊地震颤了一下。
“真的?今天早上抓走了?”说完,用手扶了扶眼镜,盯着旁边一棵盛开的茶梅,不敢看我。
“是的,今天早上。你还不知道?”
“不晓得。今天下午没课,本来想过去看看。”顾红菱淡淡地回答。一股风吹过,把她看似紧箍的头发拂起,她迅速伸手压住,一边自言自语地说:“他自己作的孽,自己去受。”
“不过刑事拘留不是判刑,现在只是采取强制措施,并不说明他一定被判有罪。”我稍稍停顿了一下,又觉得自己没有表达清楚,就补充说:“或者罪责很轻微,可以不受刑罚处罚。”
我看见她咬了咬嘴唇,随即语气坚定地说道:“人都进去了,谁会在意判了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