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要不要顺便钻进被窝享受一会儿?我就说我脚板很冷,膝盖很冷,反正身上到处冷,然后可怜巴巴等长海叔表态。长海叔肯定会说:这么早,你抢着投胎啊?上来,到被窝里来,叔给你捂捂……
然后,我就脱个干净,像一只寄居蟹终于找到了丢失的外壳,“噌噌”翻入被窝。
然后,我就牢牢抱住长海叔。我突然得了伤寒,需要温暖,怎能松手?
……
越想越来劲,忍不住油门踩得飞快,才半个小时,就赶到了江圩。
可是不行!如果我直接开车过去,万一大舅二舅七婶八姨早起看见车子怎么办?肯定会冲到长海叔家里看个究竟,岂不自我暴露?
那么,我就深一脚浅一脚走过去?可要是遇见熟人,岂不显得更为怪异?
对了,我可以向门卫老李借辆自行车,偷偷骑过去。想到这里,心中竟然感到欣喜。
老李起初还不肯借,说车子太旧不好意思借给我这个局长大人。在我的一再坚持下,才满腹狐疑地掏出钥匙给我,还一直盯着我,看我是否在开玩笑。我一个箭步跨上,除了挡泥板发出很响的杂音,其他部件还算正常好使。
几分钟就骑到江堤,天际终于有了一点亮色,村落里鸡鸣此起彼伏,没见一个人影,人们还在酣睡之中。猛踩几脚,转眼到了长海叔的小院门口。白墙黑瓦依然,看着煞是亲切。
心口紧张得“突突”跳个不停。轻轻推院门,锁死了,向上抬,纹丝不动,横向试试,缝也没有。长海叔啊长海叔,都说你手巧真服你了,连个院门都整的像个保险柜,让我无从下手。
看来只有打电话了。掏出手机拨号,迫不及待贴紧耳朵,自动应答还是没有开机。只得踮起脚尖,透过围墙上的花窗,向里头张望。
长海叔的摩托车不在!心里猛地一紧,满院子再找一遍,摩托车确实不在!就是说,长海叔昨晚没住在家里?真背运啊,长海叔,你昨晚又是去了哪里?年关将近,这么冷的寒冬,谁会夜不归宿?
不愿认输,坚持开始敲门。
“长海叔?长海叔?开开门,长海叔,是我!”我轻声而又耐心地叫门。
突然似乎听见了一点声响。我屏住呼吸,仔细分辨声音传出的方向。可是什么也没有听见,等了许久,抬头一看,长海叔家那只白猫正站在墙头,警惕地注视着我。我嘴里“呼呼”有声,白猫一吓,跳入弄堂逃走。周围立刻恢复了平静。
又喊了几声,这次音量加大了,屋里还是没有动静。不死心找来一粒石子,瞄了瞄,精准地扔到长海叔东房的玻璃窗上。
“哔——”地一声,声音很大,连自己也下了一跳,担心玻璃爆了裂纹。
没见一点反应。长海叔确实不在屋里。
我强忍不悦,暗自镇定。这次要学乖,别再去瞎想。前两次的误解已经很荒唐,总是担心长海叔跑去和顾红菱私会,可最终证明一次是被老杨硬拽去了市里,一次是去他姐姐家帮忙,到头来搞得自己像个心胸狭窄的怨妇,好没面子。
说不定又去哪家帮忙了。农村就是这样子,红白喜事都要远近请来帮手,最终劳命伤财把自己累个半死。
最后扫了一眼院子,只是觉得好空荡,仿佛把好多东西都藏起来了。
天色已经明亮了不少。现在该去哪里?印象中江滩已经很久没去了,权且当做晨练去逛逛。
果然一派天寒地冻。堤岸边厚厚的积雪还没有熔化,甚至没有脚步走过的印记,依旧那么平整,如厚实的绒毯,覆盖了残枝,枯草,沙泥。远远看去,几个结了冰的小水潭,如散落人间的珍珠,晶莹透亮,纯净无暇。老乌桕树身挂满冰凌,长长地从树杈垂下,又沾满了雪花,如使者的节杖,稳稳地迎着风的方向。
海风冰冷销骨,吹在脸上,犹如针刺般疼痛,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声响,一时还以为是遍野的芦苇在呼啦啦欢唱,可惜除了白茫茫的江水,只有退潮后黑魆魆的江滩上,露出一茬茬腐朽的芦根,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
远处海的方向,红光在隐隐跃动,起初是不起眼的一丝丝,散乱如棉花糖,然后逐渐汇聚在中心,光泽越来越深,而周围的云层也镀上了浅黄色的镶边,安静地围坐着,仿佛要见证一个奇迹的发生。
海上日出。
只是我的耳朵快要冻僵了,没有办法再停留半刻。我跺了跺脚,匆匆走下江堤,向长海叔的小院最后望了一眼。
这就是我心目中的乌托邦。可惜咫尺天涯。
上班后不久李宏就来了电话,通报三驾马车的案子。侦查阶段基本结束,已经批准对顾雪生和他两个小舅子刑事拘留,并移送检察院批捕,准备起诉。
“哦,这么快?”虽说早已料到这个结果,亲耳听见还是觉得有点突然。
“还得感谢你们材料做得很完整,省掉我们很多麻烦,嘿嘿。”李宏听上去在忙什么东西,话筒里声音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