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能的反感“好上”这个说法,但是“好上”却没有任何不当。严局是个城府极深的百科全书式的人物,我隐约觉得他对我迟迟不谈恋爱已有所观察,他一定在分析为什么我常年累月呆在乡下,难得一个星期天却还是不愿意回家?为什么我会把公文包长时间放在长海叔那里,而不是近在咫尺的大舅家?现在我无法看见他的眼神,但是从转瞬即逝的语调里,我听出了他的疑问。
“不是!起先是顾红菱的姐姐顾阿姨做的媒,三驾马车是稍微后头一点的事情。顾红菱曾经找过我要我帮忙,我没有答应。”我边说边粗略回忆了一下,这应该算是巧合,而不是一项周密的行动计划。
“顾红菱知道你在长海家里?”
“应该不会知道,我想她是去找长海叔,碰巧看见了我的包。”
“你确信材料是被抽走的?”严局再次问了一句。
我坚定地回答:“肯定。”
“上午局里有个会议,我会向刘局通报一下这件事情。记住,案件照办不误,手头上的工作不要停。还有,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在分局传播。”说完,我听见严局喝水的声音。
“知道了。严局,真对不起!”我心头沉重,低声表达了歉意。
“小李,这件事情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解决得了。在外工作,不能丢掉自己的素质。再有,你要注意……”
又传来喝茶的声音。我竖起了耳朵。
“你还年轻,不要和你那个长海叔靠的太近。”
电话挂了。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就听见李宏一路走来的谈笑声。
我整了整情绪,注视着李宏瘦瘦高高的双腿像一个圆规,三两步跨了进来。
寒暄过后,李宏立即发现我的表情极不自然。
“怎么,没找到?”
“嗯!翻遍天也找不到。”
“真的找不到了?”
“真的!”
“会有谁拿?”
“顾雪生的妹妹,那个小学老师。”
我又把过程讲了一遍,如重播一场实况录像,再次见证了自己有多么失职。
“一个老师?说出来不敢相信。”李宏点上烟,舒舒服服吸了一口,往沙发上一仰。
这是一个不简单的女人,有着与生俱来的攻击性,谁都无法把她降服。我又介绍了顾红菱平日的狡猾乖张,似乎我是她家二十多年的邻居,熟知她阴险的本性。
“肯定是在那个老头子家丢的?”
“什么老头子?人家才四十五岁,比你大不了半匝!”
我不假思索地大声辩白。怎么可以这样描绘长海叔?你见过他本人吗?人家又健壮又精神,哪像你瘦得像猴颓废得像断了三天鸦片?记得有人这么夸耀过:我家爷爷是开澡堂的,我从小大大小小里里外外见得多了,就是没见过这么好的!我想这个类比最适合长海叔了,最适合他在我心目中的位置!
“急啥?说错了?这有啥关系?”
“没啥关系!材料肯定是在他家丢的,我平日包不离身,谁还会抢去?”感觉李宏的态度有点不合拍,我要把他扳回正道。
沉默良久,李宏幽幽地说道:“李局,你说那个小女人慌慌张张从那边村子里出来,在村口被你堵住了?”
“是的。咋啦?”
“她承认去了那个男人家里?”
“是的!”我没好气的回答。谢谢你,没有再说长海叔是那个老头,不过把长海叔说成那个男人同样不中听。
“要真是她拿了,她还死不承认?”
犹豫之后,我把今早去晓以大义的情况简单叙述了一遍,重点强调了顾红菱的顽固不化,略去了长海叔怒发冲冠的场景。我不想在李宏的心目中,长海叔被看成是一个头脑简单的粗人。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讲完整个过程,我不忘加上一句评价。
李宏照例僵坐着,象一个行动不便的聋子,没有任何反应。良久,突然站起身,走前几步给自己的杯子加满水,然后转头,从镜片后面看着我,说:“我可以赞同你的判断,不过真要是那个女人抽走了,看她这态势,谁也别想拿回来。我在想有没有这种可能,这些材料在你去之前就已经不见了?你只是没有仔细检查罢了。”
心中一惊。如果不是顾红菱,难道会是别人?
怎么可能?!
各种可能和不可能,在脑子里对峙,想了很久,也得不出一个结论。李宏一边喝着茶,一边随手翻起了案卷,扔下我心事重重地坐在沙发里,一动不动。
如果不是顾红菱,这场闹剧将显得多么可笑!我站起身子,给李宏递上一支烟。窗口晃过王健的身影,然后门被轻轻推开,王健脸上挂着刻意堆积的笑容说道:“下午市局有领导要过来。”
“哪位领导?”我随口问道。
“我想可能是严局。”王健说完,合上门就走了。
很诡异。可能是严局,而且是“我想”。吐了又想含,含着又想吐,现在的人都怎么啦?
李宏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头也没抬,自顾自地说:“我看偷逃税的事实应该是清楚的,几个询问笔录可以安排人去补一下,就我们派人去好了。就是那张签字的单据,也没啥大不了的事,我亲自去会会顾雪生,还怕他不承认了?唉,这帮乡下人真好笑,多大的事情,值得这样子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