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办公室里坐定,感觉很冷,很饿。泡杯热茶,没有什么吃的,翻遍抽屉,只找到一盒袋装咖啡,可是没有糖,没有奶,苦唧唧的怎么下咽?想想还是回到宿舍,打开空调打开电视,屋子逐渐回暖,肚子却更饿了,刚才骗长海叔食堂里有饭,如果长海叔顺水推舟,自己岂不是又要饿上一顿?
苦笑一声,自从恋上长海叔,一会儿饱食珍馐美味,一会儿饿得饥肠寸断,这种日子真是折磨人。想想心情也是如此,总是在折磨与亢奋中轮回。
看了一会儿电视,都八点多了,怎么还不来?窗外,雪花纷纷扬扬,长海叔应该不会失约,不过也难下定论,毕竟刚才看上去有点恼火,说不定会小小的报复我一下。
再等半个小时。如果不来,我就下去把食堂的窗户卸下,随便偷一点东西,比如鸡蛋,干面,或者冰箱里的冻肉和走廊里码得整整齐齐的白菜。一想到诱人的白菜炒肉丝,我的唾液如喷泉差点溢出早已舔得湿漉漉的嘴唇。
终于听见了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在门口打住。我冲上去把门拉开,长海叔一身雪花,左手拎着两只大号的保温桶,右手拎着一只篮子,上面盖着厚厚的毛巾,一闪身就进了宿舍。
“宝啊,饿坏了?”长海叔冲我呵呵一笑,洁白的牙齿在灯光下闪亮。
恨不得上前咬你一口!我心里恨恨地想,嘴里赌气地说:“不是饿坏了,是要饿死了!你咋现在才来,叔?”
长海叔没有回答,只是把手里的东西一一放上桌子。篮子里有三个菜盒,酱红色的猪蹄煮黄豆,奶黄色的咖喱炖鸡块,油绿色的西芹炒花菜,还有一小袋榨菜,两个咸鸭蛋。大号保温桶一个装满热气腾腾的米饭,压得严严实实,看上去足足有一斤半;另一个桶里竟然是满满一锅黑鱼汤,面上还浮着香菇和冻豆腐!直看得我口水四溅,简直一刻都无法等待。
兴冲冲拿来碗筷,等长海叔盛饭。长海叔给我满满一碗,我还没接过碗,两筷菜已经塞进了嘴里。
“叔,你怎么不吃?你吃过了么?”见长海叔站着不动,我忙招呼他吃饭。
“没呐,你先吃,叔等一下。”说完,长海叔坐了下来。
我觉得气氛怪怪的,就向长海叔看去。
长海叔挤出一丝微笑,对我说:“看啥?宝啊,叔刚才去找了顾红菱,她说她没拿。”
“什么?”我浑身一震,夹菜的手臂停在半空中,一动不动,宛如中风。
“她咬定说没拿,我都把她屋里翻了个边,没看见那几张纸。”
说完,长海叔把手指绞在一起,低下了头。
怪不得让我等了快两个小时!我看见长海叔平素挺立的黑发难看的塌向两边,就像一只被踩扁的鸟窝,一点都没有了生机。
早就猜到会有这个结果,但是我做梦也不会想到长海叔如此之快的登门兴师问罪。在这个风雪诡谲的冬夜,长海叔心急如焚——或许还没来得及做菜,等我前脚刚走就冲了过去——满以为三两下就可以搞定顾红菱,从她紧锁的抽屉里翻出那几页口供,揣进兜里提着饭盒直奔分局,上演一出精彩的完璧归赵——岂料顾红菱洞察丝毫岂肯轻易就范,几个时辰之前就早已毁尸匿迹——长海叔无计可施,顾红菱大加讥讽——长海叔铩羽而归,满肚子忿忿不平。
这是在帮我,还是害我?
“叔,刚才不是说好明早再去,你咋这么性急?”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去责备长海叔如此草率的举止。
“今晚去咋啦?今晚不把这事搞清楚,叔这觉怎么睡得踏实?”长海叔执拗地反驳我,还微举着双手,作出一个微捧的姿势,似乎空气中正飘着几页白纸。
“叔,你以为这样子去抄家,人家就会吃你这一套?”
心头忽然涌起一股无名之火。我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眼光盯着长海叔有点激动的神情,满脸怒气。长海叔吃了一惊,黑漆漆的瞳孔迎向我的目光,随即又胆怯地躲开,看着我微张的嘴唇,过了许久才缓缓坐下,嘴里低低地蹦出一句:“宝啊,那你说该咋办哩?”
羊都走光了,还补什么围栏?
挫折来得太多,简直目不暇接。从顾红菱固有的心态及反常的举止,我基本可以断定材料就是被她所抽走,但是如何让她原物奉还,这需要制定缜密的方案,岂可鲁莽行事?刚才肚子太饿,一直在等待晚饭的焦虑中度过,满以为今晚有的是时间,可以静心好好思考。现在倒好,你搅浑一池恶水,鱼跃虾跳,让我如何收拾?如果证据真的被顾红菱销毁,我如何对得起床头的这身制服?
“宝啊,先吃饭吧!你看菜都凉了。”见我埋头不语,长海叔低声劝告。
可我突然觉得不怎么饿了。刚才还热气腾腾的饭菜,转眼油脂凝冻,颜色灰暗,香味尽失。
见我没动,长海叔给自己也盛了一碗饭,浅浅的一碗,甚至没冒出碗口。我见识过长海叔的饭量,第一碗都是压实了,第二碗也会堆起很高一个尖。今晚长海叔心事重重,不想吃,也吃不下。见他垂头不语,我心里感到一点点揪心般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