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里瞬间翻江倒海,隔夜的冷饭差点夺口而出。
”
“ 偷偷看一眼长海叔,长海叔听到这一声油得发腻的招呼,脸色瞬间臊红了。
“东东妈,这小子到底咋回事哩?”
长海叔嘴里问道,打开车门,正想跨步出去,没想到被老女人在肩头一按,硬生生推回了车里。老女人表情严肃的向周围扫视一圈,迅速打开后座车门一屁股坐了进来,嘴里神秘兮兮地说:“去家里说!这里人多嘴杂,不出半天整个浦东都会传遍!上海人就是这副德性!”
在她利索的指挥下,车子拐进一幢小高层楼房前。找到车位刚停稳,就觉得肩头被拍了一下,传来老女人热情洋溢的嗓音:“哎呀,司机师傅,这趟辛苦你了呀!你就在车里休息一下,我和东东他干爹进去说件事,要不了多少时间的啦!等下出来我给你带矿泉水路上喝,谢谢侬!”
我心头一惊,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招,只能眼巴巴望着长海叔求助。长海叔也是一愣,随即接口说道:“没事没事,这是我外甥,今天一路上辛苦了,让他进去喝杯热茶。”
“是你外甥?怪不得模样这么英俊,真是外甥不出舅家门啦!那就一起进去吧!对了,外甥你听我说,等会儿听到的事情回去可不许乱说!”
恶心之极!还没下车就给我一个下马威,我倒要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下车就顺手抢过长海叔装满钱的马夹袋,说:“叔,我来拿。”
长海叔顺从的松手。我掂量了一下,沉重的钱袋里装的是长海叔半辈子的心血,可惜再过一小会儿即将付之东流。我仿佛看见长海叔光着膀子,汗流脊背地扛着一个个纱包,周而复始艰难度日的情景,心里窜起一股无名的疼痛。
东东家竟然是跃层式公寓,二百多平米的房子一派欧式风格的装潢,客厅高挑,采光充沛,罗马柱窗帘轻纱帷幔,阿米娜挂满整片墙面,一盏贝壳状水晶吊灯从天而降,雍容华贵,颇具视觉震撼。雕花铁艺细腻精致,拼花大理石地面油光可鉴,就连假壁炉也是几可乱真,闪烁着腾腾的火苗。菠萝格楼梯,大理石扶手,楼上的空间不用去猜,同样不会落俗。
手里攒着钱袋,小心地在客厅沙发上坐下。这是一套红木家具,我假装挪了挪椅子,不动声色掂了掂份量,确认是红木,再看看纹理,应该是酸枝木,六件套,做工精细用料厚重,市场价少说也值五六万。这等富贵人家,还缺钱么?心里一阵抵触,手心开始微微出汗,仿佛一场战斗即将来临。
接过递上的热茶,没有喝的欲望,摆在茶几上,看着杯底筋骨舒展的碧螺春,耳朵却捕捉着老女人的一举一动。长海叔倒是有滋有味地喝起了茶水,似乎周围的摆设什么都没有看见。
老女人终于坐定,开始悲悲切切地咒骂东东的父亲如何没有良心,去了非洲了无踪影,去年还给家里寄回一万美金,今年到现在还没有动静,然后,她第五次抽出餐巾纸,在描有底纹的眼角贴了贴,语气梗咽地解释说:“东东他干爹,你晓得吗,这里是大都市,不是你们乡下一年到头光田里的东西就吃不完,哪里需要花钱?这里抬脚动手都要钱,出门靠打的,菜价贵得吓死人,我一个女人家日子难过啊!”
“现在物价都贵,不只你们上海。”长海叔冷不丁接了接口。
“是呀是呀,乡下也贵但比不上这里,总之上海的物价是最贵的。”老女人还是要突出上海,听上去就像是在炫耀优越感。
好不要脸的唱穷!既然生活艰难,何不去找份工作补贴家用?看你一副伶牙利嘴的腔调,干嘛不去摆个摊自食其力?再不行可以去洗洗盘子做做家政,也比你整天化妆打扮要丰富多彩。
环视四周一派富丽堂皇,低头看看地上的钱袋,不觉怒气上冲。你有钱,但是不愿意掏出来。你是吸血鬼,你要吸干长海叔的骨髓。
脑海一个激灵,现在还有机会,我何不给长海叔保住一点养老的本钱?主意一定,就抬头对长海叔说道:“叔,我去车上拿包烟。”
没容长海叔回答,我抓起钱袋转身就走。脚步飞快地回到车上,打开袋子里包裹严严实实的报纸,盯着十二沓捆扎齐整的百元大钞。
我要藏掉一半。把十二万给这个女人,犹如扔在海里不会激起一个泡沫。我迅速抽出六沓,放进车里的储物夹层,仔细锁好,又找来一张报纸折好垫进马夹袋。现在从外表看钱袋没有改观,我不禁有点暗暗得意,锁上车门。
可是这钱是用来救东东一命,藏掉六万会不会太多?长海叔要是不答应怎么办?不免有点担心,重新回到车上,看着收起来的六万钞票,咬咬牙又抽出一万,放入钱袋。
现在手里拎的是七万。这是我最大的让步,即使长海叔当面怪罪,我也决不妥协。一路小跑,着急赶回去听老女人讲她心酸的故事,心里却盘算着等会儿如何随机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