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唷,李科长啊,今天亲自出马?”握过手,我主动打起了招呼。
“是啊,严局说这个礼拜案卷多,有四五个了叫我过来拿,嗨!领导一句话,小兵跑断腿呀!”李宏打趣说着,嘴里已经夹起了严局扔过去的烟卷。
“生命在于运动,老是坐办公室,也该出来活动活动身体。”我接上话,忙给他们泡茶。
“你在说自己吧!我们整天忙得连拉屎的功夫也没有,哪有你日子过得滋润?对了,你也有案卷要移交吗?”
“是呀,三驾马车的案卷我在办,不足之处多多提携呀!”
大家你来我往客套话一箩筐,我拿出三驾马车的案卷,李宏简单翻了翻,就做了签收。眼看严局和他们还有事要谈,我决定回避,就打个招呼先告辞。
去哪里呢?以前肯定是晃荡到黄茵茵的办公室,现在不能去了,人家都进入状态了,还是暂且回避。略一思索,决定还是回稽查科看看。
刚走到三楼的拐角,觉得腰间的手机传来震动,打开一看,竟然是长海叔来电话!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事情,真有点摸不着头脑。
“叔,找我?”我接通了问道。
“喂,喂!是阿清吗?”听筒里传来长海叔焦急的声音。
我有点慌神,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我赶忙应答:“叔,是我,有什么事情吗?”
“阿清啊,你在哪里,在江圩吗?”
“没有,叔,我在市局,你慢慢说,我听着。”
“噢,在市里啊!咋这么不巧?那你今天要回到江圩吗?”
语气有些急促,我明显感觉到长海叔有点乱了方寸。
“要回江圩啊,大概下午才回来。叔,你倒是说呀,到底有没有事情啊?”忽然觉得心急火燎,不觉声音也响了很多。
“那个,算了,等你回来再说吧!阿清啊,记得下午要回来,叔去分局等你!就这样说定了,叔挂电话了。”
我猛然间慌神了,对着手机几乎是吼了起来:“叔你等等,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现在不说让我怎么等得到下午?叔,你快说呀!”
已经有同事惊讶地从办公室出来探头张望,更多的耳朵早已竖直,准备分享一个即将展开的故事。
“宝啊,东东出事了!这事咋办呐,叔都慌神了!”
我心跳加速,尽量控制自己的音量:“什么?东东出啥事了?“
“被公安局抓去了。”
电话里一阵静默。我愣在走廊里,呆若木鸡。
”
“ 先挂了电话,走到不怎么引人注目的档案室门口,躬身向里面张看。窗口后面是个新来的女生,很青涩的模样,纤细枯黄的头发老实地塌在额前,属于随便听见个荤段子就会捂着脸躲开的一类。我旁若无人地进去,在沙发上坐定。小女生判断了一下我的来头,立即悄无声息地泡来一杯绿茶,然后一拐在窗口后面消失。我发现,茶水泡在八角直身玻璃杯里,而不是招待外人的一次性纸杯。
东东出事了!东东早晚会出事的,我有预感,现在被抓,说明事情很大。我镇定一下,忽然舒了一口气,竟然有了一点点快意。你可以轻而易举得到长海叔的钟爱,勿需任何付出,我却终日患得患失,担心和长海叔之间脆弱的维系因一时之错而前功皆弃。如果你不离开,我怎么有机会靠近?我可以想见以前的日子,长海叔终日嘘寒问暖,舔犊之累鞠躬尽瘁,以弥补因你淘气而失去的母爱。记得长海叔说过,直至上高中被你生母带走,一直以来就是和你相依为命挤在国棉厂狭小的宿舍里,即使择屋搬迁,也同榻而眠,这是何等的幸福?当初我亦曾有幸和长海叔同赖一床,可惜彼时还是懵懂孩童,哪里晓得去珍惜这份福气?
想想又不免有些自责,现在东东出事了,我却幸灾乐祸于他的失足,只是因为他即将暂时出局,无法与我分享长海叔的爱意?可长海叔焦急的心态,又分明可以看出东东在心目中的位置之重。
我知道,我永远无法独占。我是个后来者,是个外人,无法享受这等待遇。东东喊的是爹爹,我喊的是叔,这就是距离,是天堑,源自不同的起点。如果我出事了,长海叔会怎么样?或许只是增加一丝焦虑,而不会如此动容宛如剔骨之痛。
可是今日,我又何必争风吃醋?还是先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再作定夺。
电话打过去,长海叔却一直在通话,试了几次,忙音依旧没完没了。这是怎么啦?是在向顾红菱通报?还是向顾雪生求援?我是第几个知情者?是普通的围观之众,还是仅有的贴心依靠?我神情忐忑,坐立不安。
还是去江圩吧,干嘛非得等到下午?发现自己也被焦急笼罩,当机立断,向严局告辞。
“陪李科长他们吃完午饭再走。”严局从不常戴的老花眼镜后瞄着我,语气带着威严。
我犹豫了一下。是该陪李宏吃顿饭,总有打不完的招呼要麻烦人家,可是一次饭局又要花掉几个小时,对我无异于一场心灵折磨。长海叔都急成什么样子了?看不见他我一刻都捱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