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不死心了,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叔,谁来短信了?”
“嗯?”长海叔嘴里似有似无地搭理了一声,继续看他的报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算不算欲盖弥彰?长海叔气定神闲的表现加重了我满肚子的狐疑。
“叔,你收到的短信是谁发的啊?”我重复询问了一句,立场坚定,表示不会轻易收兵。
略一迟疑,长海叔终于收回了专心致志的目光,冲我难看地一笑:“噢,你问短信啊?人家发错了,是房产公司推销卖别墅的,几百万一套,我哪有什么钱啊,真是找错人了,嘿嘿!”
长海叔笑得那么不自然,看上去就像敲错了屋门在赶忙赔礼道歉,我心里就更加放心不下了,嘴里挖苦说:“吆,人家叫你买别墅?叔,我看是顾红菱要你买公寓房吧!”
“尽瞎讲!”
“瞎讲?好吧,我来看看说得对不对!”
话没说完,我倏然伸手从桌上抓走长海叔的手机,动作之快,就算马达加斯加雨林里面那舌头最灵巧的变色龙捕食箭毒蛙,也没有这等神速,更不要说满以为已经把我糊弄过去的长海叔了!
长海叔竟然站起身来,作状伸手和我争抢!
我当然死死抓住不让!你心里有鬼啊,长海叔!你这么猴急,象人家要你买别墅的样子么?你想掩盖什么?顾红菱一句动情的问候?还是两人早已约定午夜开场的私密交流?你怎么就没想到刚才顺手把短信删了呢?这下我是无论如何要看个究竟了!
见我躲闪弄出了点动静,长海叔赶忙收手,看了看床上熟睡的老杨,嘴里小声责怪说:“小心椅子,别把老杨吵醒了!”
“知道,叔,谁让你张口就骗我!”我躲得远远地,嘴里还理直气壮地编织着理由。
“你以为有啥事啊!不就顾红菱发的短信么,嘿嘿,能看出啥名堂!”长海叔讪讪地笑着,很不情愿地承认了我的猜测。
“那有啥值得骗人呢?叔,你就光明正大地看呗,偷偷摸摸干啥!”
说完,我自己都觉得有点脸红。长海叔哪里有偷偷摸摸的举止了?还不是我贼心不死,厚着脸皮非要搞个水落石出?
“没啥看的喽!宝啊,你把手机给我,叔翻给你看!”
“说话算数?”我有点迟疑,怕手机还给长海叔了,他会赖个干净。
“傻瓜,叔哪里会不算数?拿来呐!”
得到长海叔的口头保证,我慢慢挪过去把手机还给他,紧挨着他小心提放着他的动作。看见荧屏上显示出刺目的“红菱”两字,心里感到很不舒服。
长海叔粗壮的手指按下了“阅读”键,一行字立即跳了出来——“已经休息了吗?”
典型的开场白口吻。
“叔,你看,你这样子遮遮掩掩干什么?这不很正常吗?顾老师也没说啥,你回她一个短信说马上就要休息了,不就完了?”
我觉得自己天生就有驾驭事态发展方向的能力,我总是能把看起来就要办砸的事情转危为安,就像我脱口而出的这几句怂恿之辞,看似无关紧要,其实绵里藏针,憨厚的长海叔是不会深究里面的含义的,这就是我“引蛇出洞”的一番苦心。
果然,长海叔没有细想,就当着我的面老老实实回了短信——“马上要休息了。”
我心里一阵窃喜,静等好戏开场。是的,马上就要休息了,言下之意你有话快说吧!长海叔肯定想不到这一点,他甚至还装出一副虚怀若谷的风度,向我表明这短信是如此的磊落,没有丝毫需要隐藏。
一阵难熬的静默,似乎天空的电波已经被彻底屏蔽。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桌子,从那几只排列得整整齐齐的药瓶,一直看到洁白如玉的药水棉球,心里却躁动不安,怕今晚的演出到此结束。
手机终于有了动静!当那几声动听的音符突然响起的时候,我俩不约而同地看着对方,似乎那是定时炸弹上面的钟摆,行将爆炸而有点不知所措。
“叔,你倒是看呀!”心里是一万个小气,嘴上却勉强挤出一句大度。
“有啥好看的!”
长海叔拿起手机,还是那样子眯着眼睛看着显示屏。长海叔,你是老光,还是近视?或者这个夸张的动作,刚好可以掩盖你眼神里的慌乱?
“叔,什么事情?”我忙不迭地问道。
“没有事。”
“我看看?”
“嗯。”
这是彻底的接纳,我感到心头一阵欣喜。只见上面显示着:——
我下午去给黄校长的爱人买了一条羊绒披肩,送到她家里,和她好好谈了一次,说了目前的困难,她最后答应我房子先付十万块,剩下二十万两年内付清,期间只收银行的存款利息,我粗略算了一下,只是多出五千多块钱,和房价的涨幅相比,还是很合算的。
短信真长啊,应该算是长信了,怪不得等了这么久。可这内容着实让我慌神,这么说顾红菱说服黄校长了,买房子有希望了?十万块,应该是可以承受之重,长海叔不是跟我说过手头还有十多万吗?顾红菱肯定也很清楚他的底细,这么说长海叔如果被顾红菱说服,付款是绰绰有余的?心头刚刚散去的乌云迅速重新聚拢,我感到自己已经无助地站在一场瓢泼大雨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