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不嫌脏?”
“当然嫌脏啰!只怪口渴将就将就啰!”我故作清高,反驳了一句。
“你安心坐着,叔去去就来。”
“嗯,叔,我等你。”
房门在长海叔身后“咔哒”一声锁上了。我闻闻茶杯,一股淡淡的味道,是烟味,还是茶水味,有点分不清楚。
忽然床上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老杨翻了个身,正朝着我看。
“阿清啊,刚到?”
“嗯,刚到一会儿。”
“长海呢?”
“去买东西去了。”
说完,我站起身来到窗台前,远远地望望医院大门的方向。
病房里一片寂静。经过上次的一番谈话,我总有被老杨看穿的感觉,现在病房里就剩我们两个,我不敢面对老杨犀利的眼光,只能装出如无其事的模样,踱着步子,看着窗外。
伸了个懒腰,老杨安静了一下,然后和我说话。
“阿清啊,坐床边来。”
“嗯?”
“上次说起的事情,我昨天和长海讲了,你过来坐着,我和你好好谈谈!”
胸口开始狂跳。是因为酒劲发作,还是等待宣布一个不可预知的结果?我走向床头,慢慢坐在凳子上。
”
“ “我是昨天下午才有时间问的。前天上午我看他心情不好,就没问。”
老杨一边说,一边略微撑起了脑袋,我忙在他的后肩加了一个靠垫,这样他可以看着我说话,不会太累。
“你说长海叔前天心情不好?”我微微一愣。
“是啊,象是买房子的事情。事情开头怎么样我不是很清楚,听长海讲是别人给他做媒,是江圩镇上的小学教师。本来约好去看房子,后来听说对方变卦了一口咬定三十万房款要全部付清,大概原先讲好是付五成的吧?我听长海在电话里面来了火气,说不去看了,没那么多钱!”老杨若有所思地说道。
“那前天真没去成?”我眼前浮现出一线希望,怕自己听错,赶忙继续问。
“没去成!后来过来一个老板,听口气是女方的亲戚,在这里表态说可以借钱给他,长海不愿意借,说年纪大了,欠这么一大笔债后半辈子心里慌。”老杨伸手取来床头柜上的塑料杯,嘴巴抿住盖子上凸出的吸口,用力吸了一口水。
“那个老板是不是长得矮矮胖胖的,牙齿都蛀掉了?”
“看样子是吧,不过我醒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坐在凳子上了,他走的时候我也没注意看。”
“老板开辆奔驰?”虽然猜到肯定是顾雪生,我依然不死心地问。
老杨转过头,奇怪地看着我说:“开啥车我怎么知道,我又没下床去看!要不你俩早就认识?”
“不好说,我也是瞎猜。”我躲躲闪闪地回答。
一阵短暂的宁静,一阵由衷的舒心。长海叔没去看房子!我却白白牵肠挂肚了这几天!看看我对长海叔的误会有多深!一直担心顾红菱已经十拿九稳了,看来还是影响力有限,我怎么就一路这么悲观?毕竟大人们的婚事和我们年轻人的激情不可同日而语,他(她)们想要组建的是一个家庭,有经济条件和客观因素的掣肘,比如一套房子,就是沉重的砝码,代表了地位,荣耀,认可和满足,不会如我一般,为了梦想可以忽略一切,只要长海叔点头同意,房子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我甚至可以陪长海叔住在他小小的乌篷船里,哪怕蜷着身子,只要有个温暖的被窝,只要长海叔属于我,我就如入天堂般知足。可是顾红菱不会这么没有尺度,她早已规划好婚姻底线,即使看起来不是高不可攀,也绝对不会轻易松口。这就是婚姻的博弈,罗列条件,相互考验。
长海叔不是傻瓜,他肯定心领神会,他能够一口回绝,分明是下了决心。
我突然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长海叔和顾红菱之间终于出现了羁绊,我大可弹冠相庆,或许爱情本来就有虚伪结伴相随,只有我傻到视而不见?想着想着,表情竟然有点入迷。
“阿清,你在笑什么?”
老杨的一句责问,把我从迷思拉回。我忙端正了坐姿,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没什么,老杨,我在听你讲话。”
“嗯,我看你走神了。”
老杨说完,又是停顿良久,仿佛在整理自己的思路。我开始有点焦急,长海叔已经下去快十分钟了,估计他正双手撑着柜台,盯着热气腾腾的玉米汁汩汩地从榨汁机里流出。
“我问长海,你有没有发现阿清对你的感情和别人有点不一样?”老杨语气平缓地说完,打住话头,似乎不急于公布答案。
“嗯?”我眉头一抬,显示出自己的兴趣。
“长海说,一开始没发觉,后来注意到了。”
“噢!”
我情不自禁地点了下头,随即又有点后悔,这样表露自己的心态,是否说明在老杨面前我已经完全承认了对长海叔的单恋?
“我说其实你应该明白这种感情的,我在两年前对你就是这种感情,为了你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整天就是想感化你得到你,后来你从我身边逃走了,嗨!如果不是当初我过分急于求成,往后我们一定会相处得很好很好,你应该记得,你不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