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很混乱。已经叫来服务员清理地毯,女同事们手忙脚乱地帮王健调制醒酒茶,王健坐在沙发上,嘴里叽里呱啦闲话不停,眼睛却一直盯着卫生间紧闭的大门,看那态势,还在巴望黄茵茵尽快出来。
“李局,我先送王健回去吧,省得到时搞得一塌糊涂。”鲁军扶起王健,征询我的意见。
“好吧,路上小心了。”
“我和鲁军一起去,这小子路上发飙就麻烦了。”郭辉一边套上外套,一边和大家打着招呼。
虽说嘴里嘀嘀咕咕一万个不愿意,王健还是被俩人架了出去。包厢恢复了平静。菜已经上齐,背景音乐开始缓缓流淌出《祝你生日快乐》的曲调。
黄茵茵从盥洗室走出,双眼微红,看上去刚才强忍住了泪水。蛋糕放置在桌子中央,大伙点燃蜡烛,熄了灯,嘴巴却一刻都没有闲着:
“许个愿吧!”
“茵茵,许个愿,明年更漂亮!”
“加工资,分房子,呵呵”
“嘿嘿,还不如许个愿,明年找个好老公!”
“死丫头,看你这嘴泼得!”
……
我一听脸颊绯红。现在就我一个男的,挤在一群女孩子中间,只能承受她们似是而非的揶揄。烛火摇曳,映出茵茵略显幸福的表情,见她双手捂在在胸前,紧闭双眼,一弯柳叶眉深深陶醉专注地迎着烛光,犹如在水岸静思,又似在山壑徜徉,心里横生一丝怜惜。不知你今夜的心愿,是否与我有关?如果真的是我,我又将如何从这痛苦的情网里抽身?
真的不愿伤害你,无奈注定被伤害,难道这就是宿命?
在一片掌声中,黄茵茵将蜡烛吹灭。虽说三张位子空着,大家还是欢声笑语。也许当初邀请他们出席生日晚会,原本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不知茵茵是否也在这么想?
大家夸张地笑着,吃着茵茵亲手切就的蛋糕,每个人都显露出诚挚的笑容。只有我,总是被挥之不去的郁郁寡欢紧紧纠缠,为突然来袭的幸福,和突然消失的放纵。离开包厢的时候,我注意到黄茵茵没有带走王健那束火红的玫瑰,而是显眼地遗留在私家柜上,让它哀婉的香气,静静飘散在充满失落的包厢里。
晚餐终于结束了!为了生日晚宴,茵茵精心设计,殚精竭虑。可她这一次的勇敢跨越,却促使我更加冷静地去思考未来——思考如何面对横亘在前方的婚姻,是违心地接受,给予她们渴望得到的幸福,而去开启自己痛苦的双面人生?还是艰忍不拔,不为所动,坚定地追逐自己想要的生活?
彼此欢快地挤进电梯,我突然发现一个侧影好熟悉。五短身材,脖粗腰圆,似笑非笑的脸上,黑黄色的门牙显山露水。徐媛媛的小舅舅,杨老板,刚巧站在电梯里,看见是我,原本呆滞的表情迅速灿然一笑。
“阿清,出来吃饭?”杨老板热情地打起招呼。
“嗯,同事过生日。”我假装平静如水地回答,心里却非常担心,如果杨老板告诉徐阿姨我今晚的行踪,我该如何去解释上午对看电影邀请的一口回绝?
也许根本就不用解释!因为,我原本就是如此另类,早已超过大家的想象。我已疲惫不堪,如果压力真的不堪忍受,我甚至会有彻底离群索居的念头。想到这里,在痛苦中竟然夹杂了一丝解脱。
“今晚请旅游局的几位领导吃饭,我先下去车里拿些礼品。”杨老板继续说道。
“哦,那你先下去。”我已习惯他那种行当没完没了的行贿索贿,每一次遮遮掩掩的背后,总有缠夹不清的利益链条。
“你喝完了?现在回去?”
“喝完了,准备回家。”说完,我甚至打了一个饱嗝。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我们让黄茵茵先走。只见她小心地捧着那束鹤望兰,脸上荡漾着纯真的笑容。
我的心情却逾发沉重。也许只有我,才会这么担忧——为了短暂的幸福,而终生痛苦。想想你的好,和我的不好,想想自己的出路,没有一点方向。水太清了,就会引来赞美,即使不是很渴,也会冲动地喝上几口,你提醒说清水有毒,谁会相信?关键是,你连婉转的提醒,都不敢明白表露。
发现手机在响,我顺手掏出一看——
长海叔。
”
“ 以前每次接到长海叔的电话,都有欣喜若狂的感觉,今天却没有,任由铃声在手心里奏响,只是看着一闪一闪的屏幕,看着“长海叔”三个字在屏幕上跃动。是审美疲劳逐日堆积造成激情降温了?是征途过于坎坷导致信心崩溃了?还是滚滚红尘现实残酷,正无情击碎我的梦想,转而连一次原本心安理得的正常交流,也变得举步维艰了?
在振铃声即将挂机的一霎那,我按下了接听键。
“叔?”
“阿清?”
“叔,是我!”
“阿清啊!你在哪里啊,在忙些啥呢?”
“不忙,刚陪朋友吃了晚饭,正走出饭店。”
我略一迟疑,决定还是不把茵茵生日晚会的事情告诉他,以免被他看出端倪,日后满怀热情地把我往茵茵身边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