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晚上就是这样的七想八想,心乱如麻。等到自己觉得昏昏睡去的时候,似乎听到了头遍的鸡鸣。
第二天的早上稍微醒过一回,隐约觉得院子里面很吵,眼皮乏力没有睁开,又混混忳忳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又觉得院子里面出奇的安静,似乎房间里有人,我睁开了眼睛。
长海叔,坐在我的床沿上,傻笑着看着我。
满脸杂乱的胡须,咧着嘴,牙齿很白。
“睡醒啦?叔过来好久了哦!”长海叔笑着搓着双手。太阳已经照得老高,阳光从打开的窗楣上洒进来,照亮了长海叔整个右脸,几颗唾沫星子在光线中不经意地闪过。
我随即闭上了眼睛。是的,你突然出现了,我却被你折磨得奄奄一息了。我没有感受到重逢的喜悦,喜悦如同沙漏,已经填平了我心中激起的所有波澜,而今已经重归平静。只是,昨天为你有过的一点点担心,现在看来大可不必。
院子里似乎很静,没有一点充作背景的声音。我屏住呼吸,让长海叔去体会我刻意制造的冷落氛围。我故意不在乎他的存在,虽然所有感官都在尽力捕捉他的动静。我甚至想象他现在的表情,是不是如我所愿,一脸尴尬?
感觉到他在帮我掖好被子,薄薄的秋被盖住我蹬在外面的双脚。我继续一动不动,没有表示出一丁点的谢意。
“宝啊,你咋这么贪睡呐?要不你先睡着,叔得先回去收拾一下?”
怎么可以!我突然生出一股怨气。想起几天来精心策划的一番苦心最终付诸东流,想起自己无数次焦灼地盯着路口,却依然不见你身影时的失望与颓丧,就像一位呕心沥血辛苦排练的主角,终于盼得隆重开演,却没有见到自己唯一心仪的观众。现在你却要走了,你难道没有发现我早已彻底地醒着,因为渴望得到你的安抚,而微微颤抖的鼻翼,行将哭泣?
感到床铺随之一轻,长海叔站了起来,脚步开始远去。
没有臆想中如潮的歉意。罢了,我真是一厢情愿,失败透顶。
“叔!”我支吾着喊了一句。
“哎!宝啊,叔知道你没有睡着,呵呵,你在生气,生叔的气呐!”
我盯着他看。长海叔满脸堆笑,似乎刚打了一场小小的胜仗。今天穿得很光鲜,一件崭新的蓝底细条纹衬衫,由于还没经过落水清洗,肩膀和前胸留有深深的针眼和原始褶皱;下身是条藏青色的西裤,看上去也是新的,笔挺的裤缝夸张地显露着,只是脚上穿了一双白色的耐克鞋,与衣着有点不相配。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没有料到长海叔欲擒故纵的伎俩,才几分钟就让我缴械投降。
长海叔重新坐回我身边,俯下身子,用手轻轻地拧着我的耳垂:“呵呵,没看出来,和你小时候一样调皮,就喜欢赌气,呵呵,还装睡呐!该起床哩!”
“赌气干嘛?我才不会呢!”我嘴上不会示弱,干撑着。
长海叔凑过脸来,盯着我的眼睛,我看见了他眼中荡漾的爱意:“是叔不好,昨天去表姐家了,她家刚得了个孙子摆满月酒,硬拉扯我去帮忙的。我寻思你会来,所以家里没有上锁。今儿一起早,就着急赶回来了。”他顿了一下,脸凑了过来,说:“宝啊,你咋给叔买这么多东西,这得花多少钱啊!”
长海叔顺手抚摸着我的额头和脸颊,没有移开,一股暖流,伴随着淡淡的烟味,在我面前氤氲地扩散开来。我被长海叔突然的柔情所懵懂,愣在那里没有反应,只有深深地吸气,唯恐遗漏哪怕一丁点属于长海叔的气息。
“那你多呆几天啰,反正我也不用你操心。”我觉得有一点点幸福,但是还不够。我挖苦了一句,把头扭过一边。
“咋会呢,我知道你会来,本来昨晚要赶回来,哪晓得她家第二席吃到那么晚,那帮亲戚都要闹到半夜才散,我就凑合着睡下了,你看,今早我五点多钟就起身往回赶的。”
“我昨晚都十一点钟了还赶到你家去瞅你回来没有,把我急得一夜没睡好。”虽然嘴上还是气鼓鼓的样子,但是几句话下来,我觉得怨气在逐渐消散,也难为长海叔了,按这里的风俗,如果是亲戚的话,办满月酒可是要连吃三天的。
长海叔还是呵呵地笑着,把我手拉过去,压在他大腿上,轻轻地敲打着说:“是叔不好,让你白等了,宝啊,别犟了,叔中午给你煮螃蟹吃。”
我支起了身子,装作余怒未消,假装看着窗外,任凭左手被长海叔按在他的大腿上,轻轻地搓揉着。长海叔只穿着薄薄的单裤,我感受到长海叔温热而壮硕的大腿,浑圆的肌肉丰满而厚重。长海叔看我心情好些了,嘿嘿地笑着说:“宝啊,现在顺心些了吗?刚才看你都快哭鼻子了吧?还像小孩子哩!
“是啊,从昨天下午就开始为你担心,你出门总得打个招呼啊!”虽然觉得还是有点嗔怒,心情毕竟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