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看同样读过大学,人家比你礼貌多了,在传达室规矩得很,不像你讲话不知轻重。”黄茵茵尖酸地挖苦了一句。
“嗨呀,你还记仇么?他人呢,还在市局传达室吗?”
“有请他上来坐坐,人家谢绝了,然后告诉他你调去江圩,他说麻烦通个电话,如果你有时间他就直接开车来江圩找你。”
“当然有时间喽!那你转告他,就说我在分局等他。”说完,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忙紧跟了一句:“嘿,刚才开个玩笑的……”
“少来!”没容我说完,就传来“啪”的一声,电话挂机了。
看来她真的有点生气了。没关系,过不了一个时辰就会烟消云散,逗过几次,我有这个把握。
稳稳地坐在办公桌后面,喝着芳香馥郁的白茶,透过走廊的窗户,看见专案组的孙庆手里拿着一只牛皮纸的档案袋,急匆匆地向这边走来。我忙挺直了身子,等候他进门。
“李局,三驾马车的部分案卷已经移交给市公安局了,刚才王健又拿来这张成品出仓单,上面有顾雪生的签字。”孙庆一边说着,一边从档案袋里掏出一张白色的送货单据,放在我面前。
“噢?”
我觉得很纳闷,仔细看着面前这张单据。抬头上印着“三驾马车服饰有限公司成衣出仓单”,下面“品种”一栏手写着“女装短大衣”,数量一栏填着“2800件”,单价“150元”,金额是“420000.00元”。在核准一栏里,赫然看见“顾雪生”三个用圆珠笔书写的草体字,很用力,很潦草。
“奇怪,当初你们怎么一直没有查到这张单据?”我问孙庆。
“绝对没有,所有的发货存根上都没发现。我核对了一下时间,这应该是涉及逃税的第一票。”孙庆肯定地回答说,然后补上一句,“这张单据说明,最起码这一票顾雪生是清楚的。”
“那王健又是从哪里搞到这张单据的?”
“他说昨天下午去了三驾马车和顾雪生老婆巫红芝谈话,在巫红芝开着的抽屉里偶然看见的,就拿来了。”
我陷入了沉思。怎么可能是偶然看见?肯定是巫红芝主动出示的!可她为什么要突然抛出这份证据?这对顾雪生是个天大的不利啊!假设这张单据当初只是偶然留存在巫红芝的抽屉里,都两年过去了,她却珍藏至今,难道她有先见之明,知道它在日后的价值,会使顾雪生一辈子难逃干系?
隐约发现王健正站在他办公室的门口,偷偷向这边张望,心里不免疑惑,王健啊王健,我知道你和巫红芝的密切关系,你这个狗头军师,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猛然间心头豁然开朗!巫红芝和顾雪生向来不和,这桩失败的婚姻无疑是一副沉重的枷锁,粉碎了她梦想编织的人生芳华。三驾马车偷税败露,一开始彼此还能抱团取暖,一致对外。随着案子向纵深挖掘,巫红芝发现她的两个弟弟陷入险境,而顾雪生反而得以脱身,手足亲情和无爱婚姻面临两难抉择,巫红芝眼看无法全身而退,所以当机立断,义无反顾选择了打击丈夫,保护胞弟。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顾雪生啊顾雪生,你本以为凭自己的一味忍让足以感动师妹这颗驿动的心,怎就没想到与一个女强人的结合,注定会有无尽的痛苦必须承受,恍若梦魇?
突然间想到了长海叔!顾红菱工于心计,深藏不露,不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女强人形象吗?可惜老实憨厚的长海叔,正在步腰杆虚挺的顾雪生的后尘。心里酸楚得要命,仿佛已经看见顾红菱日后的颐指气使,和长海叔的逆来顺受。才几秒钟就不敢再想下去了。
“单据就放我这里,周一我要去经侦科开碰头会,到时我负责移交给他们。”我说话变得有气无力,仿佛这场突变打击的是我,而不是顾雪生。
孙庆走后,我一直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提不起精神。一会儿感觉腰间手机在震动,打开一看,是黄茵茵发来短信:“晚饭安排在潮汕酒楼,五点半,别迟到!”
心念一动,赶忙回复:“什么好事,值得如此破费?”
“朋友聚会,只吃别问。”
呵呵,还像模像样来个保密,只得回复道:“知道,一定准时!”
往座椅上舒服地一仰,心里想着晚上的饭局,是邀请我一个人吗?还是拉我滥竽充数?看黄茵茵盛情相邀,不像闲得无聊没事找乐,可惜她风情万种我却装作不懂,这场爱情游戏,我该如何止步?
心底不由发出一声苦笑。我所希冀的,却不敢大胆追求,别人朝思暮想的,我却能轻而易举得到。可惜,这不是幸福,而是折磨。
终于盼来了老同学,还是那样的清瘦俊逸,失却了青春光彩,满脸是成熟世故。彼此交换名片寒暄过后,朱胜利吐露了这次登门的真实来意。
“浙大财经毕业后,我在浙江省建行混了一年,就辞职去了雅戈尔,又做了半年,跳槽去了香港利丰,你有听说过吗?”喝着香浓的清茶,老同学不时扶正眼镜,侃侃而谈。